母亲做的棉鞋散文

2020-04-25散文

  母亲打来了电话,问我何时外出,找工作的情况如何,孩子的情况安顿的如何。她说一句我答一句,言语简单而机械,只在挂电话之前,我主动说,妈,如果有空就再给我们(我和老公)每人做双冬天的棉鞋吧,那边天冷,之前的那双准备带走,再做双等我们来年冬天回家了穿。母亲说现在眼睛不好使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忙(要看管孙子),如果不等着穿的话她会抽时间去弄。我说不急,有空了做,没空就算了。简单的寒暄,母亲说没事就挂了吧。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没有特殊的事情,我不主动给家人电话,既使电话,也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跟父母亲有聊不完的天说不尽的话。除了年龄相仿的人,我跟父母在电话里很少有过滔滔不绝畅所欲言的时候。从小内向到连在父母面前都话不多,随着长大、结婚,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与他们的交流也更加稀疏。小时候的印象里,母亲总是对我很约束。学习不能落后,总是要跟“别人家的孩子”各种比较,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顺马由疆到处跑,出去玩得先征得她的同意,吃饭不能剩,不愿吃的要被逼着吃,饭后不管愿不愿意一定得要喝水,睡前不管有无尿意都要被逼着上厕所……

  那时候我并不喜欢她,觉得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她不如别人的妈妈勤快、手巧,我抱怨她不像大娘她们一样,在房前屋后开垦一块儿又一块儿的荒地,种上花生、红薯等稀罕物;我也央求她在园子边种几颗南瓜、向日葵,就不会在秋收的时候垂涎三尺,羡慕别人家可以每天有南瓜汤、有葵花籽吃了。周遭的婶婶娘娘大妈媳妇们都会织毛衣、绣花、做鞋子,而她从来没给我做过这些。哪怕我的鞋子小了破了烂到露出了大脚趾,她也不愿动手给我做双鞋子。我总说别人的妈妈对孩子怎么说怎么做,而她总是把我管的太死,不放手不大度;总对她说别家的小姑娘穿了什么漂亮的裙子,她妈妈给她新做了什么衣服鞋子,新戴了什么头花发夹……尽管我言语里满是羡慕和期待,爱美的年纪,多希望她也能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是我从不主动提出,我想要什么,让她帮我买什么。不管怎样表达我的渴求和向往,母亲最终都像是听不到一样,对小女孩的爱美之心从来无动于衷。长大一点之后,我每天自己清洗、按季节配换衣服,衣服或鞋子破了、扣子掉了,我就自己缝好,没有换洗的了,我就下学赶忙洗好再拿到灶门口烘干,次日接着穿,跟她一起买衣服我从来没有主动选择权,渐渐地我不再跟他们提任何物质要求,尽管我在所有孩子们面前穿的最破衣服最少。

  我觉得她懒,对我不重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生理期来的时候,我没告诉她,青春期身体和心理的变化,她也没给过我任何成长生理知识的灌输。我的性格与她完全不同,她没有女人的感性、唯美,也没有贤妻良母的特质,随着我对她的疏远,她依然对我严厉,管头管脚,除了学习不准我有任何其他兴趣爱好。我看课外阅读她认为是不务正业、百无一用;我对着蓝天白云发呆,她觉得我有精神问题,要带我去看病,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早恋她认为是品德问题、严加阻拦。她依然在生气的时候对我破口大骂,在我的顶嘴中两人展开一场场唇枪舌战大煞风景。

  后来,我变得开始厌学,走下坡路,叛逆,想早早离开家,去到外面的世界。再后来,在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之下,我也最终得以辍学、外出打工。临行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母亲提前几天帮我整理要带的东西,衣服并不多,一样又一样吃的很快就装满了包裹,我唯恐行程麻烦再偷偷地拿出一部分。母亲的言语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对我不服的顶撞不再轻易发飙。像所有面对孩子别离的父母一样,他们老生常谈的嘱咐,我却有点不屑一顾。

  早上,母亲坚持要送我上车。两人立在原地,没有多余的话,第一次对他们有着不舍的心酸。直到我坐上车子远去,看着站在原地的母亲,身影渐变模糊,似乎抬手在脸上擦泪,我也忍不住模糊了双眼。想起母亲丢在我包里的一双新布鞋,因为想着去到大城市穿布鞋会丢脸再用不上,早上我就又偷偷把布鞋放了回去,心里不无愧疚。

  后来我也慢慢明白,母亲并不是懒,也不是笨,更不是不爱我。

  母亲小的时候因为兄弟姐妹多养不起,从小就被送了人,也就是我的另外一对外公外婆。母亲从小家庭条件也还不错,也算是个小公主。只是外婆多年除了不会生育,还有病,从年轻时的精神不稳定到老年后的偏瘫、疯癫,几乎一直被人照顾而不会做什么家务事。所以母亲自幼就是帮家人干活,对于针线针织类的活计,本就没什么基础和经验,不会做也属正常。而年幼无知的我那时候只觉得母亲懒,其实母亲也给我织过毛衣做过布鞋,只是次数很少,且没有姑姑们织的毛衣好,没有大娘做的布鞋靓,因为那是母亲现学现用的成果。现在想想,做布鞋其实是个很不容易的活计,过程零碎而讲究,没有一两年的勤练习,很难做出漂亮的布鞋棉鞋,而母亲平日忙于工作和生活,做鞋子主要靠自己一点一点的摸索,慢慢实践,最后竟也做出了成品,已然不易。

  还记得姑姑们总是夸母亲聪明,说她什么一看就会一学就通,半路徒弟还修炼得有模有样。再回头看母亲的成长生活,更觉母亲的不易。

  出门在外,她还是不停唠叨我要吃好吃饱注意健康,告诫我要养成好的生活规律,老实做人,跟人好好相处,懂得自尊自爱。我后来不再挑食,也越来越怀念和爱上她做的饭菜,她的知书达礼、孝敬老人让我引以为傲。也意识到,她的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她的约束和严厉,只是来自一个母亲本真的爱。

  她的布鞋开始做的有模有样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学会了绣花、纳鞋垫、勾围巾,还听人夸她做的好。而我也长成大姑娘了,对那些曾经急于想学会的东西却不再有兴趣,对她的成果也不再欢呼雀跃了。

  有年外出的时候,带走了母亲做的一双布鞋。但是,放置了两年多,还是新的,觉得在外面穿手工布鞋太过别扭和不协调,所以母亲的布鞋就那样一再搁浅,再没穿过。

  近年来忽然发现身边一些年轻人在冬天穿起了一种手工棉鞋,样子不大好看,但听说非常暖和。当双脚在厚厚的靴子里也冻得难受的时候,这才想起了母亲去年给我们做的一双棉布鞋。样子普通不起眼,但一上脚还真是暖和,一整天没有了冻脚的感觉。然后从室内到室外,从老人到孩子,发现身边穿棉布鞋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冬天才相信,原来再贵的皮靴,也比不上棉布鞋的保暖。

  年后打算外出的我们,毫不犹豫地带走了母亲做的棉布鞋。新去的地方天冷,母亲做的棉鞋,成了我们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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