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在记忆里的风匣散文

2020-04-25散文

  人至暮年,烙在记忆里的事很多很多,总喜欢把它们一一抖搂出来,在脑海中能够拓出的最清晰的印记,算是少年时代那些四四方方或圆或扁的故事。掰开一个小小的豁牙儿,就能流出听得见的那些细碎的声音,如小溪哗哗滴落于石,那些溅起的水花总在自己的眼前跳跃……

  --题记

  小的时候,生活的日子里总是伴着“咔哒咔哒……”地响声,那声音是山村心脏跳动的节奏,是山野间传承的音符,是村民祈祷默吟的心歌……

  “咔哒咔哒……”这就是农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风匣声。它就和农家的锄头耙耱一样家家都有,不可或缺。

  农家的风匣一般安装在灶头的右边,它是一个长约一米、宽约一尺左右六面体木箱式助燃工具,前后木板中间均安装一个进出气方孔,方孔上面又安装了一个小小的木盖子,其作用是封闭进出气空。其中前面的木板为活动板,中间上下有两个圆孔,两支拉杆穿过此孔,拉杆的一头又有一个方木板,四周用麻皮扎着鸡毛,然后涂于熬胶粘住,一头一根长约一尺竖立的握杆,左边下部安装一根木管插入灶头通往燃火处的孔中。在我的记忆里我家的那只风匣似乎年代已久了,风匣的外表已陈旧黝黑,而那拉杆坚硬光滑锃亮,右手握住它来回滑动没有一丝的凹凸感,至今我也没弄清楚那拉杆是用什么木材而做,但那时不可能专门去到哪买这种木材,想必是家乡山中的桦木吧,因为桦木较为坚硬。

  使用风匣的灶头上基本都安着一个大铁锅,烧水做饭用得燃料大都是炭,因为那时煤较少也贵,所以庄户人家都要买炭,虽然炭便宜但拉运炭确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农家用得烧炭在离家乡百里远一个叫“大峨芭”的山中,大峨芭主要产炭,当时没有什么采矿的先进设备,只有靠人工挖掘,即使人工采煤但因它的产量高储藏量大,又是本县的矿藏资源,所以才成立了“大峨芭煤矿”,也是当时古浪县三大煤矿之一,唯一产炭的煤矿。

  驮炭的主要运输全靠牲口,而农户家大多饲养的是毛驴,驮炭的前一天,那些准备近日急需用炭的人相互商量好后,便在亲朋好友家借好牲口或口袋,因为一次就要将全年的烧炭驮够,每个人家起码需要七八头驴或骡子,自家的口袋不够还要借人家的口袋,口袋大都是毛口袋,那种毛口袋一条能盛四斗半,一次一个人去驮炭困难重重,力气小的人连口袋都扛不起来,不要说还要搭在驴背上,所以必须约上2-3人以上才能完成驮炭的任务,期间还要让驴骡休息饮水吃草,此时必须把口袋卸下来,等牲口缓好再将装炭的`口袋搭在驴骡背上。驮炭人约好后,人们都知道哪一个人瞌睡轻就让他翌日早早喊人,走远路赶早不赶迟啊……

  天空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看着山村的寂静,月亮还没来得及收回洒在大地的温柔,“走哎,驮炭走哎……”,指定喊叫的那人一声声地喊叫将睡在被窝里准备去驮炭的人都惊醒,其实不仅仅是这些驮炭人,几乎全村的人都被他惊醒了,一声喊叫亦将农家的狗也惊得吠声四起,几个牛肋耙窗中散射出黯淡的煤油灯光,那是要去驮炭人家的灯光,这声喊叫其实就是催着你赶快起来吃早饭,听到喊声,女主人起来到厨房的灶火里点燃柴火,锅中加入少量的水,那“咔哒咔哒”的风匣声夹杂着家人的期盼传遍了整个村子,水开了女主人立马打上两只“荷包蛋”,将笼里有数的白面馒头取出一个,端给丈夫要他吃的饱饱的,因为那时的农家早饭大都是山药拌汤,能吃上“荷包蛋”加白面馒头那就是“另锅子”(方言:专门做得好饭),吃过了早饭,驮炭人和他们的驴骡“咯噔咯噔”踩着村里的那条土路远去了……

  烧灶火拉风匣都是母亲的活儿,加火前要将炭放入一个大盆中,倒入水搅拌成糊状,将柴火点燃,母亲右手一边拉着风匣,左手拿着小铲铲上糊炭放在火上,随着风匣的“咔哒咔哒”声,放入的糊状炭一旦加热自然变成了焦炭,而焦炭火旺耐燃,只见那炭火闪着蓝光火头一高一低,一回儿整个灶内一片通红,那些炭烧过后都变成了块状,母亲拿着一根小木棒将炭块压碎,然后在火中来回倒几下,那些碎了的炭块就会从炉齿里掉下,接着再将糊炭放入火中,这时母亲拉风匣的右手往复快速运动,那火霎时便旺了起来。

  风匣响得最欢的便是每年的腊月,那时生活虽然困难,但过大年是传统的节日,每家每户都要蒸馍馍,这个时节父亲便抽出风匣的拉杆板子,将磨得剩下的鸡毛全部撕掉,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新鸡毛,用麻皮粘扎好,新放的鸡毛因为密封严,风匣拉起来肯定费劲,但输送给灶火的气必然多,这天拉风匣的任务自然是我们姊妹几个,因为母亲还要和面揉面,加工馍馍,什么“花花子、馒头子、鱼儿鸟儿”的忙得不可开交,拉风匣主要还是我,因为我是老大,年龄大力气相对也大,母亲拉风匣是坐着拉,而我因个头矮坐下使不上劲,必须站着拉才能将风匣拉杆拉到底且拉匀称,站着拉也得有特定的姿势,不然一会儿就没力气了,那就是“前腿弓,后腿蹬”,这样才能腰不酸腿不困,家里的蒸笼是用松木制作的四层蒸笼,蒸一笼馍馍需要一个多小时,而风匣不能停止,弟妹还小即使帮我拉也拉不上几分钟就会喊叫,如果我不及时接过拉,他们可不管,立马就跑出去了,这样逼得我不得不想办法,那就是扁工,提前将我伯伯的俩儿子说好,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比我小一岁的弟弟,这样我们轮流交换谁都轻松……

  风匣的“咔哒”声伴着母亲的身影,也伴着我成长的岁月,1981年我在母亲手拉风匣的声中,吃过了灶火烧煮的手抓羊肉后,踏上了从军的路,帮母亲拉风匣的活儿自然落在了弟妹们的身上,在军营里我才发现一个连队百十号人,而炊事班的战友们做饭,那大灶前一直放着一个电动鼓风机,开关一拉那风吹得匀称而且不断,那时我就想家乡何时能通上电,母亲能用上这样的电动鼓风机多好啊!1985年我退伍回家,哦,家乡已通电了,那个未变的灶头前也安放着一个小小的电动鼓风机,二弟说:自打我参军的第二年,老家已有了手摇鼓风机,一个十五元钱,每次做饭蒸馍时用着它轻松多了,通了电之后又买了电动鼓风机更好了,而那只风匣早已不见了,已在沧桑的岁月中藏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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