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经典散文

2020-04-26散文

  天空灰蒙蒙的,零星飘着点雪花。

  雾霾笼罩着天空,我的心情也布满阴霾。我要回家乡去了,这次是奔丧的。从来没限号出行的小城有史以来因为雾霾限号了。我只得坐着火车,看着车窗外裸露的原野,曾经一马平川的麦田再也寻不见,偶见一小片,冬小麦的那一抹草绿也灰头土脸的,恹恹的……

  故乡越来越近了,曾经魂牵梦绕素有“人杰地灵”的小城高楼耸立,窄窄的小街挤满了各种私家车,我要去的地方是生养母亲的地方,那是一个小镇,我小时候引以为豪的村落,因为一排整洁的涂着绿油漆的商店,夏天的时候,里面的吊扇从早吹到晚,商店的门口,商贩们挤得水泄不通,有卖自家土鸡蛋的,有卖各种蔬菜水果的,一个个看着垂涎欲滴,那时的村庄,因为有支柱产业----国营石膏矿和大型煤矿,镇上的人们都很富裕,家家户户都修建了庭院,水磨石地面明光可鉴,大舅家就座落在这个叫做张家庄的村镇里,两孔窑洞还有一处平房收拾的很阔气,灰砖砌成的院墙爬满了豆荚的藤蔓,院子里开满了凤仙花,红彤彤的,巍峨的'山峦绿意葱茏,山下的小院炊烟袅袅,充满人间味道。

  前几天,大舅却去世了,享年只有71岁。

  古老的小镇村落灰蒙蒙的,稀稀疏疏的几家人家悠悠地冒着一缕青烟。小镇陨落了,石膏矿倒闭了,煤矿也关停了,年轻人都去了新村住进了单元楼,旧日的庭院就只剩了些老人,大舅家的窑洞白灰墙挂满了煤灰,屋子里生着一个火炉,家具陈旧的有些斑驳,院子里的石砖破损残缺,大舅病了一年多了,五个月前,看望大舅的时候,精神还很矍铄,一进院门,就热情的招呼我们吃新煮的玉米,大舅是个勤快人,也是国营煤矿的退休工人,种的一手好地,这些年,荒了的地不少,大舅就自己开垦种的玉米南瓜红薯,每次到大舅家,大妗子就煮一大锅玉米和红薯,那味道,无比的馥郁。

  外婆和外公寿数都很大,都是九十开外的耄耋年龄,多少年,大舅侍候外婆,是出了名的孝顺儿。然而,大舅却没能挺得过这个冬天,早早的撒手人寰。

  花圈摆了满满的一条街,哀乐在不停的响,唢呐声凄婉忧伤。小城文工团摆了台子,歌手们喑哑地喊着“我一无所有”,涂着油彩穿着戏服的剧团人员径自咿咿呀呀的唱着古老的“下河东”。人们穿着医院的白大褂,戴着一顶白帽子围着一垄炭火说笑着,香案上蜡烛和香萦绕着,古老的家谱记录着历史沧桑,灵堂的幕布图文并茂镌刻着二十四孝那美妙的传说。

  一口柏木的棺材里躺着我年逾古稀的大舅,灵柩下,是哭成一团的女眷。

  灵柩前的台岸上,一道一道的菜肴逐一呈上,做足了色彩,也有着考究的工艺。跪着的侄儿男女把祭祀的程序一道一道不厌其烦的进行到底,直到跪的双膝生疼,那唢呐声却高潮迭起……

  葬礼很隆重,也很热闹,这就是风俗。活了一辈子,这样谢幕,也够排场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距离不远的饭店里,人声鼎沸,陆续几天,吃饭的人超过了一百多桌。大舅弟兄三个,有一个过继给了人家,但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二舅三舅满眼含泪,二舅张罗了所有的一切,妥帖的把大舅安葬了。

  出殡的日子,阳光很好,大舅一生开朗,做事干练,为人热情,一如这放晴的天空。驱走了多日的雾霾。空气虽然有些清冷,但人们心头的一缕忧伤渐渐褪去……

  村镇里,本姓家族一大家,表弟媳妇刚生了二胎五六个月的光景,个子高挑为人善良的莲想出去送大伯一程,但天气气温骤降,五个月的婴儿无人照看,哭的泪人似得,小村镇没了支柱产业,经济拮据,刚修建了两间屋子,生活的窘迫,好在小表妹嫁了一个煤老板,多少有份营生,日子也勉强过的下去。

  我忽然有些伤感起来,小时候放了暑假,就在外婆家里住,和一大群兄弟姐妹玩的不亦乐乎,当院子里凤仙花开的煞是热闹,我们就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你给我染,我给你染,把指甲染得红彤彤的,中午的时候,大妗子会做茄子芫荽刀拨面,芫荽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童年,大舅喜欢吃辣子,他自己种的辣子,油汪汪的炒上一大碗,就这一碗面条或者雪白的馒头,吃的那叫一个香!

  记得大舅总是骑着一辆笨重的自行车去十几里外的煤矿上班,大舅是远近闻名的厨师,没考过什么证件,却炒的一手好菜,人们家婚丧嫁娶,总是请大舅去掌勺,大舅方圆几百里,变得了“王厨子”的名称。

  大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修好了院落,当时在村镇上,是很阔绰的人家,我和表姐妹们去矿上的俱乐部看电影,一毛钱一张票,小表哥会捡人们丢弃的废票拼接起来,那天是粉色的,那天是绿色的,我们就拿着拼凑的旧票蒙混过关,省的一毛钱。

  那时,我们还去数里外的木料场,那里火车皮特别多,运送来好多桦木,我们就去那里剥桦木皮,拿一个铁铲子,顺着树的纹路把桦木皮剥下来,生火做饭,那火力劲甭提多旺了,煤矿上,运送煤块的火车皮不计其数,和一群小伙伴去拔煤,一起在铁路上疯跑,数着一条一条的枕木,那一堆一堆的碎石,让脚下总是一不留神,打个趔趄,摔个跟头。

  外婆那时就是六十来岁的年纪,总是背着一个冰棍箱子在火车到站的时候,急匆匆的赶到站台,沿着整列火车吆喝“冰棍来,一毛一根冰棍来”,卖不了的时候,就坐在村镇的商铺门前,我们姊妹几个就冲到外婆面前,外婆总是偏爱我胜过她的几个孙子们,没谁的也不能没我的。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姊妹几个也都步入中年了,时光易逝,往事悠悠,大舅也别了去了,不免添了无尽的忧伤。院落有些破旧了。前后簇拥的人家也只剩了几户,旧日名操一时的杨家院落厅堂楼阁只有那蒙尘的镂空雕刻默默诉说这曾经的繁华。大舅后院的杨家也没了生气,柴扉紧扣,大妗一个老妪,也会在不久住进新村的楼里去,那个留着我们童年记忆的院落,将会变成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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