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文老师经典散文

2020-04-26散文

  三十多年前,我在老家的乡下读初中。我们的校园建在黄土岭的半坡上,那时的办学条件极其简陋,数排红砖瓦房,便是学生的课室和宿舍,没有一栋像样的楼房。

  那一年,我读初三。学校新调来一位青年男教师担任我们班的语文教学。有好事的同学很快打探清楚了,男教师叫廖应魁,家在县城,刚师范大学毕业,新分配工作,未婚。廖老师身材中等,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长得瘦瘦的,白白净净,一副斯文模样。廖老师外表虽然长得斯文,但他喜欢体育活动,特别爱好武术。活动课,廖老师常常在教师住房后的操场边舞弄一根木棒,把那根木棒舞得呼呼直响,风雨不透。远远看去,廖老师手中的那根木棒幻化成千百根木棒,分不清哪儿是人,哪儿是棒,令人叹为观止。

  除此之外,廖老师手有一绝,其毛笔字非常漂亮俏丽。廖老师最擅长楷书,那些楷书写得方正挺拔,力透纸背。其隶书也自成一家,写得古朴厚重,颇具汉魏风骨,令人叫绝。

  在我的记忆深处,廖老师极擅长教语文。在所有科目中,我最喜欢上语文课。廖老师知识广博,在课掌上,他把历史上的掌故与课文结合起来,娓娓道来,旁引博证,令人着迷。廖老师的课堂生动活泼,轻松悦愉,总是引导学生寻找规律,解决学习上遇到的困难。在廖老师的熏陶和指导下,我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语文的学习中。那时,廖老师教我们学《岳阳楼记》、《出师表》、《醉翁亭记》、《登泰山记》等传世名篇,让人过目不忘。现在回想起来,时光虽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流逝了三十多年,但廖老师教过的那些名篇力作,仍耳熟能详,有些篇章至今仍倍感格外亲切,仍能熟练背诵,让人终身难忘。

  最令我难忘的是廖老师教我修改作文的那些事情,至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好像发生在昨天的事,让我难于忘怀。那时,廖老师重视抓好学生课堂作文限时写作训练,同时,他又注重学生课外作文的练习。廖老师订下了这样的规定:每位学生每星期至少要写五篇杂记,杂记的题目、内容、体裁、篇幅不受限制,但要言之有物,不作无病呻吟。廖老师反复强调:我们务必要写自己身边熟悉的东西,这样写起来才有物可写,有言要说。我觉得廖老师此举很新奇,首次完成了五篇杂记的写作任务,交给廖老师。没料到,我的第一次杂记居然得了一个“优”字。廖老师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了我,并选读了我其中的一篇杂记。

  那时候,我的作文写得相对好些,一是我上课特别专注,认真学习名篇范文,二是我在课外读了一些闲书,比如《三国演义》、《封神榜》、《杨家将》、《隋唐英雄传》等,无形之中,学习并吸收了不少的词汇。我写的作文不时受到廖老师的表扬,从中受到巨大的鼓舞。从此,每次作文,我更加认真对待写作,力求写出心中的感受,写出自己的特色。

  有一回,我来到廖老师的房门前。只见廖老师正在房间舞动手中的毛笔,正在专注地练字。我把杂记交给廖老师,转身欲走。不料,廖老师放下手中的毛笔,忽然把我叫住了。

  “你想把自己的作文发表出来吗?”廖老师微笑着问我。

  “我的作文写得不好,怕人家笑话。”在老师面前,我总是胆小如鼠,我心里不安地回答。

  “你的作文很有自己的特色嘛,每篇作文言之有物,写出了自己的心中感受,语言也较流畅。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要知道,报上发表的作文也并非十全十美。”廖老师鼓励我,目光中充满着期待。

  “真的吗?”我睁大眼睛,疑惑地问。

  廖老师注视着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从自己的杂记中抽出了散文《池塘景色》来修改润色。我匆匆忙忙地修改了一遍,便急不可待地交给廖老师。廖老师阅后,并不满意,要求我再修改。我很快又改完了第二稿,廖老师看后,仍不满意。那时的我,有点气馁了,心中想打退堂鼓。廖老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作文犹如做人,也要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并要锲而不舍,持之以恒,方能水滴石穿。可惜,你没有认真推敲文章的词句,有些文字并不贴切。比如,你说池塘里‘羽毛纷纷落下’,有那么多的羽毛吗?别人往往会提出这样的质疑。冬天里,天降大雪,如果在那个时候说 ‘大雪纷纷落下’,未尝不可,但在这篇文章中,你这样描写就不合情景了。”我转而一想,觉得有理,说把“纷纷”改为“零乱”,廖老师摇了邀头,仍不满意,叫我拿回家再着力修改一番。

  夜晚,我坐在八仙桌旁,手翻作文本,苦思冥想。蓦地,我想起在春天的季节,蹲在池塘边观赏鸭子戏水的热闹情景,瞬间触动灵机,我把原句扩展为“和风拂来,被啄脱的羽毛,飘飘荡荡,轻悠悠地落到水面,然后慢慢地打个圈儿,像一叶叶小扁舟,随风逐波向堤岸边漂去……”第二天,我把作文交到廖老师手中,廖老师摘下眼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廖老师称赞说,这样一改,不仅描写细致,而且形象生动,意境尽出。

  前前后后,五易其稿,我把题目《池塘景色》改为《池塘春色》,因为我觉得,这篇散文全是描写春天的池塘之景。前后对比,题目虽然只改了一字,但效果却全然不同。修改后的题目所体现的内容更加集中,更加形象。最后,稿子定下来,我用方格稿纸工工整整地抄写了一篇,亲自交给了廖老师。数天后,廖老师告诉我,他把这篇文章投寄给报社了。

  数月后,我几乎把投稿的事给淡忘了。某天,班里的宣传委员把我们班里订的《学生作文报》发放下来,立即有几位同学几乎同时惊呼起来:“你们快看呀!这是我们班才子写的大作!”我凑过脸去,低头一瞧,呀,那是我写的作文!我的名字赫然地印在报上!我的天呀,那黑纸白字的作文,分明还带着油墨香呢!我欣喜地发现,廖老师给我的作文写下了这样的评语:“此文用描写结合抒情,写得清新自然。”报上的编辑也禁不住对我的作文进行了点评:“浅水、秀竹、绿树、芭蕉、野草的描写既有条理,又各具特色。”这是我读初中时发表的处女作,我喜不自禁。时至今日,当年廖老师指导我修改作文的情状,仍然历历在目,难于忘怀。

  这件事虽小,可意义却大,它甚至影响了我的一生。就当时来说,特别在旁人的眼中,在小小的山村里读初中,我居然能在报纸上发表作文,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件事很快在学校引起轰动。连邻班的.同学见了我,也露出满是羡慕的眼神。

  我们的学校处在黄土岭上,每到秋冬时节,天气寒冷。草木枯竭,而山岭上一株株、一簇簇的山茶花却冒着寒冷的风雪,争奇斗妍,以洁白灿烂无暇的花容为萧索的山岭增色。见此情景,我触动情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感动,挥笔写下了一篇描写抒情散文《山茶山》,极力颂扬了山茶山高洁的品性和无畏的精神。后来,这篇《山茶花》也发表在《学生作文报》上,再一次引来同学们的惊呼之声。

  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县城中学。廖老师也因为教书成绩突出,调往县城重点中学任教。后来,听说廖老师又脱产进修。再后来,风闻廖老师已调到县委宣传部工作。那时,我在报上经常读到他写的文章。数年后,又听说廖老师已调往珠江三角洲,在某海关工作……我呢,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师范大学,我做了一名教师,走上了廖老师当初相同的道路。工作之余,我喜欢涂涂画画,并偶有小文发表。

  写文章时,我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只是一昧地追求写作速度,有时趁着灵感突至,快马加鞭,洋洋数千言,一挥而就。我把初稿赶制出来,便急不可待在把文章投出去。事后,当我发现投出去的文章在语句方面上考虑不周,还存在着明显的纰漏,便追悔未及,后悔发稿太匆忙,太急促了。这个时候,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编辑身上,希望编辑先生的火眼金睛能洞察错误之处,并能高抬贵手,及时更正过来。

  有时,我想起廖老师当年教我修改文章的情景,便静下心来,从容应对,把写好的文章进行“冷”处理,放置一段时间,再翻出来,从文章的结构编排入手,直及语句词汇进行全方位的修改推敲,反复锤炼。这样写出来的文章,往往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为之一亮。

  时光匆匆,岁月无情。我初中毕业后,不觉已满三十载了,令人遗憾的是,我跟恩师从来没有谋过面。令人欣慰的是,今年九月份,廖老师通过多方打探,终于获知了我的工作单位及联系方式。我们通过手机,终于联系上了。

  我得知廖老师要在国庆期假期回来一趟,异常高兴。国庆期间,我特地在县城某酒家订了一桌酒席,邀请一群初中同学前来陪陪廖老师。老同学们听说能跟三十年前的廖老师谋面,欢呼雀跃,早早赶到酒店,恭候老师的光临。

  那天,正午十二时,廖老师终于驱车来到酒店门口。廖老师刚下车,我便赶紧迎上去,向老师问好。我们虽然三十年不曾谋面,但我一眼认出了廖老师。廖老师满身的书卷气依旧,那份气定神闲的神情依旧。只是,经过三十年的风霜打磨,廖老师已经变得成熟多了,双额上泛起了几丝银发……

  我们请廖老师坐了主位。同学们围坐在餐桌前,向廖老师问寒问暖,并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情况。通过交谈,我们得知,廖老师当年教我们这一届,在全县的统考中,取得了全县第二名的好成绩。当时的教育局长得知这事后,大为惊奇,亲自邀人事股长一起骑单车赶到学校,找到廖老师,了解情况。通过谈话了解,局长大为高兴,爱才心切,局长不久便把廖老师调到了县城重点中学任教。后来,廖老师转到县政府部门工作……最后,廖老师南下珠三角,在顺德海关工作达二十年。现在,五十多岁的廖老师在珠海某大学任教,每周要给大学生授课十数节……

  回忆往昔,我们的话儿越发多了,同学们情难自禁,一个个轮流给廖老师敬酒:

  我端起酒杯,发出肺腑之言:“感谢廖老师当年指导我修改作文和教我做人的道理。没有廖老师当年的载培指点,便没有今日的我……”

  阿运接着举起酒杯,脸涨得通红,动情地说:“我要感谢廖老师当年对我的关爱。当年初读中,我贪玩,学习成绩下降,廖老师不远数十公里,骑着单车,翻山越岭,来到我家家访,鼓励我要认真学习,战胜困难,用知识改变命运……”

  阿东也十分激动地说:“那年,我没能考上县城高中,廖老师匆匆赶到我家里,劝我补习一年,再考高中。我回答说,我家里穷,没有钱。廖老师,您当时说,我借钱给你,让你读书!廖老师,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在酒席上,我们跟廖老师约定,元旦假期,真诚地邀请廖老师再次回来。同学们纷纷表示,要在阿东的山庄合力举办一次大型的同学聚会,宰黑山羊,杀山鸡,捕河鱼,以最隆重的礼节欢迎廖老师光临山庄,一起共叙师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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