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条的散文

2020-04-26散文

  人都说:北方人喜欢吃馍,南方人喜欢吃米。我是土生土长的皖北人,按地图上划分,我应该算是北方人。所以,我喜欢吃馍,不喜欢吃米,更不喜欢吃面条。但在我的记忆中,却有一碗面条让我终生难忘。

  10年前,我从萧县老家来到淮北桃园煤矿,被安排在采煤队上班。我所居住的单身宿舍里,原先住着三个人,两个老工人在保运区,还有一个叫江大勇的年轻人,他在掘进区上班。江大勇原先跟父母住在矿工人村,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因为家里住房小,江大勇便搬到矿单身宿舍居住。初次跟江大勇聊天的时候,尽管他一直绷着脸,可是我明显地感觉到江大勇心地善良。不仅如此,我还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江大勇跟我挺对脾气。那晚,我俩一直聊到深夜。

  第一次下井,队长让我跟一个叫王理想的“老”工人干。王理想回柱时,我主动帮着拉拔柱器,主动把回掉的梁子靠在老塘的材料道内。一棵单体液压支柱重120斤,我抱不动。听说我抱不动柱子,王理想很不高兴地说:“抱不动柱子咋来煤矿干活?”

  王理想回完柱子以后,不冷不热地对我说:“等会儿你把炮泥捣好,我去风巷拉捆塘材来!”

  “你捣泥吧?我去拉塘材!”我觉得捣炮泥轻巧,拉塘材是重活儿,便自告奋勇去拉塘材。

  “絮叨个啥?你捣泥吧!”王理想一点也不领我的情。

  大约十多分钟,放炮员和干杂活的两个人一起来装药了。杂活工毛蛋催促我:“赶紧捣炮泥,一会就响炮了!”

  我不禁着急起来,忙中出错,一不小心,我捣炮泥的手碰到了炮眼口坚硬的煤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后,我定睛一看,差点哭了起来,右手中指关节处被剐开一块皮,鲜血直流,疼痛难当。我停止了捣泥,迅速用左手大拇指按住那块肉皮。好大一会,我慢慢松开左手拇指,见那块肉皮好像已经止住了血。我往受伤处轻轻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捏了一点煤灰撒在上面,又用手按住。我在老家割草时,经常碰见有人割烂了手,伤者都是先往伤口吐口唾沫(据说唾沫杀毒),然后捏把细土按在伤处。回到家也不到医院重新包扎,照样好得快。那天,我捣炮泥时烂了手,自然而然地用上了那种土法子。过了好大一会,王理想回来了。他见我捂着手站在那儿,忙问:“你咋地啦?”

  “刚才捣炮泥时手被剐开了一块皮,淌血了!”我委屈地说。

  “管弄啥地?我干了十多年的采煤工,第一次听说捣炮泥碰着手的,你去找队长,能干就干,不能干赶紧上窑,好让队长给我配人!”王理想一阵连珠炮,把我轰得抬不起头来。

  “真他娘的不近人情,听说我的手烂了,不但不说一句安慰的话,还腌臢我,什么玩意?”我恨地咬牙切齿。我把自己的毛巾撕破了一小块,包在烂了的手上,怒气未消地坐在那儿生闷气。乖乖,煤矿咋这样没有一点人情味儿?看来自己来到煤矿是进了监狱啦,这苦啥时候才能受够。我啥时候才能离开煤矿呢?

  上窑后,我在更衣室躺了足足半个小时,太累了!一个班,我的汗淌得太多,已经精疲力尽,而且头隐隐作痛。洗好澡回到单身宿舍,我吃了两片止痛药,连饭也没吃就睡了。

  一觉醒来,我看见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床上。好家伙!都上午十一点了,这一觉睡地真过瘾哪。我忽然闻到一股煤油的气味,抬头一看,见同宿舍的江大勇正在煤油炉做饭。

  “进步,你别到食堂去吃了,我多下些面条,咱俩一块吃!”见我醒了,江大勇诚恳地说。

  “不,不,我去食堂吃!”我感激地望着江大勇。

  “你就别客气了,在一起住两个多月了,咱俩还没在一起吃过饭呢!等哪天休班,咱们俩好好喝两杯!”江大勇笑着说。

  盛情难却,我没法再去食堂了。大约十分钟后,江大勇下好了面条,又打了四个鸡蛋。我心说:“这家伙的生活不错呀!面条打鸡蛋,好像妇女坐月子一样,小康水平哪!”

  “进步,洗手吃饭!”话音刚落,江大勇已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了饭桌。

  坐在饭桌前,我的心如同那碗里的面条,热乎乎地。尽管我不喜欢吃面条,但那时那刻,碗里面条的香味却让我馋涎欲滴。吃了一半,我用筷子一抄,两个鸡蛋冒了出来。我一愣,看了看江大勇的碗,他碗里的面条也吃了一半,稠的已经快吃完了,但却没有太多的鸡蛋。

  “你碗里的鸡蛋咋那么少?”我不解地望着江大勇。

  “噢,刚才打了四个鸡蛋,其中两个我没注意,搅碎了。”

  江大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心里又一阵热乎乎地。江大勇之所以给我盛了两个完整的鸡蛋,估计是怕我有想法吧。“要饭哪能嫌饭凉呢?”我的眼泪差点流了下来,急忙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蛋递给江大勇。

  “不要这样,你赶紧吃吧!采煤队比我们掘进的活重!”江大勇硬是推了回去。那一天,我心里对煤矿充满了一种感情,我庆幸自己来到了煤矿。

  如今,我和江大勇都已结婚生子,有了各自新的小家。我对面条仍然没有好感,一年不吃都不遗憾,可在我记忆的屏幕上,却时时闪现当年大勇端给我的那碗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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