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湘西散文(2)

2018-10-06散文

(二)寂寞的婆婆

  婆婆很老很老。

  从我有记忆起,婆婆就已经这么老了。老得让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以一种讶异敬畏的目光来窥视她;老得让村子里那头最有资历的老水牛在看见她拄着拐杖走来时都不得不自动给她让路;老得连路边一向心高气傲的山茶花都向她点头微笑;老得让家里的大黄狗甚至忘记了自己看家护院的职责,倒把她看成了重点守护对象,婆婆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还不时紧张兮兮地提醒她:“要小心啦!要小心啦!别磕了碰了摔了。”

  婆婆老得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岁数,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老了。她老得没有了一丝力气,担不了水洗不了衣,也做不了饭喂不了猪。没有了活儿干的婆婆只好整日里昏睡。篱笆墙下,坪坝院里,灶房的火炕旁,路边的土疙瘩上,哪儿都是适合婆婆睡觉的地方。

  婆婆整天气喘吁吁地拄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走到哪儿就歇息在哪儿,歇息在哪儿就睡在哪儿,只要扔下拐杖没有多久,就有鼾声响起来,婆婆美妙的甜梦早已经开始啦。

  婆婆活得越老倒越顽皮了,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大黄狗也一样。婆婆要睡觉,他可不依了,因为他也寂寞。他向婆婆撒娇,先用毛茸茸的狗爪子拍拍婆婆的脸,看看好象不管用,于是再捏捏她的鼻子,可婆婆只是抬了抬她那干瘪瘪的下巴,咂吧了几下,干脆张大着没牙的嘴呼噜噜喘气,却偏偏不肯醒过来。大黄狗急了,他用毛发拔弄着婆婆皱巴巴的耳朵,不怀好意的向里面哈了哈气,婆婆受不了痒,只好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不睡觉的婆婆只好讲故事,这时候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除了满院子的花草果树、蜜蜂、蝴蝶,各种不知名的雀子小虫子外,婆婆最忠实的听众就是大黄狗了。他总是乖乖地趴伏在婆婆的脚边,他喜欢听婆婆讲故事。谁也不知道婆婆的口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动人的好故事。她讲三兄弟的故事,她讲七姐妹的故事,她讲孟姜女的故事。但大黄狗最爱听的却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他喜欢那头忠心护主的老黄牛,是他蜕掉了自己那神奇的牛皮牺牲了自己让主人担了两个可怜的孩子搭乘着飞上天去追织女去了。但有时候婆婆用手抚摩着大黄狗那瘦骨嶙峋的脊背和松松垮垮的皮毛时,也会吓唬吓唬他:“你的皮是不是也能让人飞上天呀?”大黄狗就畏惧地蜷缩着身子,委屈的呜呜直叫。那些花儿草儿就疯狂地扭动着,那些蜂儿蝶儿则高兴地表演着舞蹈,他们一起大声地嘲笑着大黄狗:“行啦!行啦!剥了你的皮,剥了你的皮。”

  婆婆耐心地等他们全都安静下来了,才开始讲下一个故事。女扮男装的祝英台,耿直迂呆的梁山伯,横刀夺爱的马文才。每次说到后面时,婆婆都会很伤心地用手揉揉那干涸无泪的眼睛,嘻嘻哈哈的听众们都被感动了,全都黯然地垂下了头。大黄狗再看着院子里那些翩翩起舞的漂亮蝶儿,眼睛里就有了敬重,再也不好意思去袭击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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