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记散文

2018-10-16散文

  如我一般,在乡村田园长大的孩子,多少都是有些花草情结的,少了花草的点缀,田园也就不成其为田园了,年幼的时候,看到别人家的房前屋后,花草灼灼的盛开芬芳满园时,我就忍不住满心的艳慕,变着法儿死乞白赖的跟人家讨要了些花种,回家找出妈妈的锄头,在屋前刨开一块僵硬的地皮,从此开始了我种花的历程。

  可惜,我的爱花之心,没能获得父亲的嘉许,父亲不容许我把花儿种在他的晒谷场上。可,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圆我花团锦簇的梦呢?所以,我的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时代,都是在跟父亲玩着躲猫猫般的种花游戏。

  小的时候,我与父亲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很疏离的,印象中的父亲是严肃不苟言笑的,他不会像别人的父亲一样,把我和姐姐抱在膝头或者扛在肩上,他甚至也不允许我和姐姐粘着其他的家人,我们在妈妈或者奶奶面前扭捏时,他总会板起脸孔斥责:“女孩不要扭扭捏捏,要有个女孩的样!”

  母亲的亲切随和使得我和姐姐都乐意亲近,母亲知道我和姐姐的每一件心事,母亲愿意分享我们的每一个故事,而印象中的父亲,却一直远远的站在远处,静静的用他犀利的眼神盯着我们,仿佛我们随时都会犯错一般。印象中父亲并没有打过我和姐姐,但对于父亲的那种包含着敬畏的怕,又确乎是渗透到了我的整个童年里。

  但对于花团锦凑的渴望,还是让我暂时的忘却了对于父亲的恐惧。我总是背着父亲,在屋前的谷场上种下我用各种方法弄来的花苗,并盼望着花草能在一夜之间茂盛起来,最好是一下子就花开满园;这样,父亲或许就会念在花朵盛放的份上高抬贵手,可是我的花儿始终长得太慢,在风雨里孱弱的立着,三两天还长不出一瓣新芽。

  我从未亲见过,父亲拨起我种的花苗的情景,我总是前一天还看见花草还孱弱的立在风里,转一天就不见了它们的踪影,然,虽未亲见,我却是很确定这一切与父亲有关。

  为了留住我的花儿,我只得把种花的地点一再的边缘化,最后种到了晒场的边角,我们家的晒谷场高高悬于门前那片开阔的田地上,悬成了一道垂直的壁坎,我的花儿就那样悬在坎边上,我的退让使得凤仙、红菊、米兰、万年青、月季、芭蕉、桅子花……渐渐的在坎边的危崖上立住了脚。

  我几乎无所不种,但除了芭蕉和红菊之外,我几乎从未真的种活过什么花,花儿总是莫名奇妙的消失,或者刚长出新芽,就忽然的被折断。

  虽然后来我长大后,问起父亲关于那些花儿时,父亲说他只割过一截过于茂盛的芭蕉叶子,和过季的红菊残梗,其他的花儿也许是被雨水冲走,或者被动物啃噬掉了。但我总以为,那些消失的小花都与他有关。

  我真正与父亲的亲近,始于我十六岁那年,因了母亲过早的谢世,而姐姐又出嫁了,家中便只剩我与父亲,曾经连跟父亲说话都会畏惧的我,由此必须硬着头皮去面对着父亲,却发现我那曾经严肃坚韧得如顽石般的父亲,向我开口说起母亲时却涕泪交流,脆弱得像个无依的孩子,一种相依为命的苦楚,自我心底油然而生。

  多年后,父亲的严厉和坚韧,早就被岁月磨砺得看不出形容,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慈祥的祖父,他会安静的听着女儿的训责他的过劳,他会扛着淘气的小孙子,任由他在肩头玩耍,唯一能报以的,就只有布满皱纹的脸上,挥之不去的笑容。

  现在的我,已经找不出时间回故园种花了,偶尔的一次回乡之行中,儿子的玩具从晒场边缘滑落到壁砍底,这时的晒场边缘,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形成了斜斜的坎面,我沿着砍壁滑下去,为儿子捡拾玩具,无意间却看见一朵雪白的桅子花在杂草中间盛开着,那矮小的花树被掩在杂草丛里,不远处还定居着一棵葱绿的万年青,密密实实的叶子挤做一团,我拨开丛生的杂草一一寻去,米兰、凤仙、月季……竟然全都在,只是因为长在坎底又有了茂盛的杂草掩盖,以至于多年来,我都误以为它们早已不在。

  我问起父亲那些草丛里的花时,父亲告诉我,我原来种在谷场中的花,他给迁到了谷场边缘,因为谷场是盖房时人工填筑的,所以雨天的时候,泥土不断的被冲刷,他迁去的花和我后来种的那些,全都被冲到了坎底,并在坎底生活了下来。

  我沿着坎壁往上爬时,爸爸站在晒场边向我伸去手,他是要拉我上来,我握着父亲已然粗糙的大手,温暖一如往昔,那时正是九月的天气,场边上的芭蕉还未谢去,红菊正值盛开。是啊,外表再严厉的父亲,也不会舍得摧折女儿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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