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我骑着电动车去找几个老乡叙旧。在行至下梁一带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我愣了愣,情不自禁地把车停了下来,循声看去,只见宽阔的柏油路边上,有一排风景树,一群我叫不上名字的鸟儿正在其间“狂欢”。它们成群结队,有的在枝叶树杈间飞来窜去,有的在树梢飞舞跳跃,还有的在半空中追逐嬉戏,不时地用它们自己的语言欢呼着、尖叫着、歌唱着,犹如在搞一个无比盛大的歌舞晚会。
这真是一件新奇的事,算起来,我至少有七八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画面了。在钢筋混凝土的大城市,能看见一只鸟就不错了,更别说是这样一大群欢快鸣叫、嬉戏的鸟。
说起鸟,我是不会陌生的。由于出生在滇东北的山村,可以说是听着各种鸟叫长大的,这些年来,离开故乡,在异地他乡讨生活,故乡的鸟,自然构成了乡愁的一部分。
记忆中,故乡最多的是麻雀,小巧的个头,敏捷的动作,总是喜欢大群大群地飞落在秋收后的田野里,结在掉光了树叶的老梨树上,或者站满秋冬严寒里细细的电线上。
那时候,乌鸦和喜鹊也是常见的。故乡称乌鸦为“老娃”(老鸹),叫喜鹊为“鸦雀”,大人们在教训自己的儿子偷懒时,往往会说:“鸦雀老娃含来喂你,还要你张嘴”。乌鸦明显是不受大家喜欢的,羽毛一身透黑,又总在乱坟岗、荒野坡等地出现,叫声“嘎嘎”的甚是瘆人,人们总认为乌鸦的叫声不吉利,只要有乌鸦在村头叫,或者低低的盘旋在空中鸣叫,村里就要死人。乌鸦嘴乌鸦嘴大概就是这么得来的。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是非常喜欢乌鸦的,首先是乌鸦总会出现在各种童话故事里,形象都那么的可爱,最重要的是,据说乌鸦是唯一懂得反哺的鸟类,这特别让我钦佩。喜鹊恰好与乌鸦相反,非常受人们的喜欢,叫声清脆悦耳,代表着喜庆、祥和,就有了“喜鹊叫,有客到”的说法。
燕子也是农村常见的鸟类。每年的春天,总有燕子飞到贫寒农家,在大门的角上筑巢、繁育后代,人们是不会去干涉或者捣毁燕子温暖的巢穴的,都认为燕子带来的是吉祥是和谐是五谷丰登。离家不远的吊水岩,险峻的石崖上有一个天然的岩洞,里面有大批的燕子筑巢,此岩洞便被称为“燕洞”。有时候,放羊的顽童会爬进燕洞,采燕窝,或者捕小燕子回去养在笼子里。
每年的春天,布谷鸟都会如约而至。老家称之为“苞谷雀”,它总在春寒料峭的清晨,在村头高亢的叫唤着正睡懒觉的人们,好像在提醒大家,春天来了,该播种了。对于布谷鸟,山里人是非常敬重的,倘若有不懂事的顽童丢石头或者用弹弓去打它,都会遭到大人们的责骂,据说打死苞谷雀天气就要大旱,这虽然是迷信的说法,但是大家都保持着非常敬畏的心态。
那时候,人们最提防的是老鹰。一声凄厉的鸣叫,一道黑影从空中划过,老鹰煽动着有力的翅膀,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人们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损失一只羊羔或者一只母鸡。有一次,一只硕大的老鹰不知叼了谁家的猪崽,在空中盘旋而去,只听见猪崽凄惨的叫声持续了好久,在山谷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那些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随着人们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和对野生鸟类的捕杀,麻雀、乌鸦、喜鹊等都已销声匿迹了,老鹰更是罕见,许许多多的鸟类都濒临绝种了。而我,早已离开了故乡,四处漂泊,艰苦谋生,那些与鸟相处、听着鸟鸣看书的往事只能永远的保存在记忆中了。我不敢想象,没有了鸟叫,一座大山会是怎样的空旷、荒凉和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