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优美散文

2018-11-08散文

  说起来,枚儿也真是够不幸的。

  枚儿的父母都没有工作,母亲又常年有病,做不了什么活计,仅仅靠父亲外出打工赚点工资来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就是在这种窘境中,枚儿的父母硬是勒紧腰带、省吃俭用,供枚儿上大学,待到枚儿大学毕业时,已经家徒四壁,还欠下了一笔债务,无数个暗夜里,枚儿都暗暗地激励自己,将来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赚钱,治好母亲的病,担当起家庭的重任,一家人共享天伦。

  上天有时是公平的,虽然给了枚儿一个生活拮据的家庭,但是却给了枚儿姣好的容貌、曼妙的身姿,再加上枚儿心地善良、举止落落大方,浑身上下无不充溢着沁人的青春气息,活脱脱一朵女人花。大学四年,一直是众多帅哥的心仪对象,追求者甚多。但是枚儿的心思不在这里,她心里时刻装着的是还在为她操劳的父母。

  上天有时候也很不公平,就在枚儿二十三毕业后,一次父亲骑单车带着枚儿去一家公司应聘回家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一辆黑色轿车逆向行驶,径自撞向了单车,父亲飞了出去,枚儿的左边脸庞着地,大面积擦伤,登时昏迷了过去。

  枚儿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当她知道:飞出去的父亲再也没有醒来,自己的左边脸庞需要植皮、将留下永久的伤疤,肇事司机逃逸、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枚儿的天空破碎了,她像一只失血的白鸟,软弱无助,让人怜悯地疼,疼得揪心。意外的灾难对枚儿、对这个家庭的打击太大了,不啻于雪上加霜。

  三个月后,枚儿出院了,左边的脸庞多了一束长发,依然身姿曼妙,但是曾经的活泼开朗、青春无限,已然无法从枚儿的脸孔上找到,亲人的失去、娇容的摧踏,枚儿感觉到灵魂已不在体内,自己仅仅剩下了一付空的躯体,别人打个喷嚏也可能把自己吹走。

  枚儿的手术治疗以及父亲的后事办理,所有的费用都是一个高高帅帅、叫阳光的男孩子给支付的,他说枚儿的父亲是他公司的员工,作为公司老板,理应尽一点儿义务,公司现在经营状况良好,这点儿费用算不了什么的,说枚儿你不用放在心上,枚儿只是轻声道我会还的,而后不再言语。

  时隔不久,枚儿出现在了阳光的公司里,着一身阳光公司洁净的工作服,在经理办公室、也就是阳光的办公室里做文秘,左边脸孔依然垂着一束黑丝。枚儿是阳光开着红色保时捷接来的,阳光邀请枚儿来公司的时候叮嘱枚儿说,公司的员工不知晓枚儿是遇难员工的女儿,到公司以后安心工作就是。

  枚儿注意到,阳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的确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年仅二十六岁,即精于管理,并事业有成,公司上下,美女如云,在看阳光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羡慕和崇拜,而阳光对这些仿佛都视而不见,在其中来,在其中去,依然保持着自己特有的阳光神态。

  工作时间久了,枚儿也偷偷问过阳光,父亲先前在哪个部门工作,阳光深情地看着枚儿说,枚儿,过去的就让它随记忆的长河流走吧,睹物伤怀,你永远走不出心里的阴影,我不告诉你,是希望你尽早振作起来,向前看,生活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刻,枚儿再没有问,只是心里对阳光又多了一份感动。

  公司举办新年酒会,阳光说参加的人都要表演个节目或是唱首歌助助兴,枚儿是被阳光硬推到前台的,枚儿拗不过,只得拿起来麦克风: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是梅艳芳的《女人花》,声音凄楚伤感,唱完后,大家纷纷鼓掌,都说枚儿是用真情在唱,可以和梅艳芳相媲美了。阳光没有鼓掌,因为他也知道,枚儿是用真情在唱,只有他了解的真情。

  阳光经常逗枚儿开心,每次出差回来的时候,总不会忘记给枚儿捎点儿小礼物:饰品啦、化妆品啦、衣服什么的,枚儿总是无法找到拒绝的理由,这时候,阳光还已经找专家治好了枚儿母亲的病,并还清了以前的债务。枚儿感觉天空逐渐晴朗起来,那一束发丝之外,又到处充溢出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只是想到阳光的时候,她的心会一阵紧过一阵,这巨大的情谊,不知今生是否能偿还。有一种报答的方法,尤其和阳光单独相处的时候,每每在枚儿脑海里闪现,枚儿便狠狠地鄙视自己一下,如此已经鄙视好多次了。

  端午节那天,枚儿收到了阳光的一件礼物,是一只用红线捆扎成粽子一样的包裹,阳光说枚儿,晚上回家后自己慢慢享用吧,而后还神秘地笑笑。

  枚儿想打开包裹的急切心情自己都觉得意外,打开后,讶然无语的有些惊恐,她双手死死地按着胸口,生怕一放手,心脏就会“咚咚”地摔出胸腔。那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地发着眩光。愚钝的女人也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况枚儿。

  枚儿拾起压在钻戒下面的一张小纸条,一首小诗映入眼帘:

  二十六年前

  我丢失了一枚肋骨

  上帝说藏在了你这里

  还给我好吗

  枚儿泪眼婆娑,多少年了,自己好似无根的浮萍,独自漂泊着,看不到终点,艰辛、苦辣就像一贴贴膏药,总是挥之不去,姣好的容貌被毁、心灰意冷之时,幸福却来得如此突兀,难道生活又要跟枚儿开血色的玩笑?

  枚儿将包裹原样退回了,只是换了张小纸条:残破的珍珠,如何能承受华丽饰盒的衬托?

  很快收到了回复:

  在我心里

  你是最完美的珍珠

  我愿做一生的丝绸

  来擦拭她

  不让她沾染一丝尘埃

  枚儿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幸福倍至。

  又是新年,前夜,枚儿和阳光在办公室里叫了外卖,破天荒地枚儿也喝酒了,因为过了今夜,枚儿就将成为阳光的新娘,阳光说的柳暗花明已然来到。

  “枚儿,嫁给我会后悔吗?”

  “只要我不沾染一丝尘埃。”

  枚儿依偎在阳光的怀里,满眼的甜蜜和柔情蔓延。

  阳光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本日记:

  “枚儿,有个秘密,如果不在我们结婚之前说出来,我心一辈子不会安宁的。”

  枚儿打开了日记:

  “今天,鬼使神差,竟将车开到了马路左侧,撞翻了一对父女,现场没有别人,我考虑到公司的声誉,竟糊涂到开车逃逸,在矛盾中,我深深地自责着,煎熬着……”

  “好容易打听到了事情的结果:父亲去世了,女儿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只能给以金钱的援助,来救赎我的罪恶……”

  “我把枚儿接来公司上班了,骗她说她父亲是我公司的员工,她相信了,这样我还能得到些许安慰。今天还请了专家为她母亲治疗,撞人的那辆车从出事以后我再也没有开过,那辆车是我的噩梦,今天因为枚儿来,处理掉了……”

  “我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枚儿了,这是之前一种对别的女孩子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与开始所抱的救赎的心态是绝然不同的……”

  “枚儿,你不是残破的珍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完美,我要以一生一世来呵护你……”

  枚儿合上了日记,大滴大滴的泪水,汩汩地从闭着的双目中肆意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我前世做错什么了吗?上天啊,为什么对我如此刻薄?”枚儿兀自低语着,声音凄凄楚楚:“父亲的离去,你不敢光明磊落地站出来,此为大恨;你为我和母亲付出了太多太多,此为大爱,我该如何取舍啊?!”枚儿已经泣不成声。

  新年的钟声还是如期敲响,当人们找到新娘和新郎的时候,枚儿和阳光已经永久地睡去了,枚儿握着钻戒,阳光握着饰盒。地上是日记燃过的灰烬,桌子上一张纸条,分明是枚儿和阳光共同的笔迹:

  没有饰盒的珍珠是孤独的

  没有珍珠的饰盒是空虚的

  我不要孤独

  我不要空虚

  我把肋骨还你了

  我找到了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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