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记散文

2018-11-28散文

  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每年的七八月间,家家户户一片忙碌,既要忙着抢收早稻,完了之后又要赶快抢插晚稻。这就叫“双抢”。跟今天的“抢钱包,抢手机”不是一个概念。我小的时候,正上初中,那时农村正在发生一场剧变,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神州大地。八三年,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包干到户。我们家七口人,除父亲是煤矿工人吃国家粮,不享有田地外,其他六口人,共分到了四亩二分田,平均七分田一个人。从此,一到放暑假,就有了忙不赢、做不完的农活,在等着我们去帮忙。双抢便是众多农活中的“重头戏”。辛是辛苦点,却也有很多乐趣,带给我们太多甜蜜的回忆,让人生充满厚度与质感。

  七月,让农人们看到了丰收在望,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丘丘金黄的早稻枝杆粗壮整齐,颗粒均匀饱满。南风吹来,一浪滚过一浪,似在向农人们展露笑脸,又像在给农人们报喜一样,点头不已。

  挨近七月中旬,大面积收割开始了。我们家也投入到了忙碌而有序的抢收大战之中。父亲特意从煤矿请假回来,指挥着全家的“战斗”。分工很民主,也明确细致。奶奶负责后勤伙食;爸、妈、哥是唱“主角”,割禾,打稻,挑谷一齐上;我和姐、弟往往打下手,割禾,撸禾,递禾。割禾时,人手一把镰刀。全家站在田里,六把镰刀一字排开,好不威风。常常让村里人羡慕嫉妒恨,劳力多嘛,干活快。在田里干活,对于大人们,倒无所谓,习已为常了。可苦了我们这些孩子们,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啊!头上顶着毒辣辣的大太阳,晒得人皮肤冒油;脚下稻田里蚊蛾乱飞,蚂蟥扎堆。稍不留神,虫子就飞进衣领里,或是蚂蟥爬上小腿肚,吸血鬼一样,紧紧吸住不出来。经常吓得我们姐弟一片尖喊鬼叫,遭了天大的罪似的,站在田中间手足无措。大人听闻后,放下手中的活,立马赶过来,用粗大的手捉住快要进入皮肤的蚂蟥,慢慢扯,慢慢扯,一点一点拖出来。还好,没进去,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割禾时要掌握要领,左手握住禾杆中间,右手拿着镰刀,在接近禾蔸寸许处,咔哧咔哧,刀起杆断。那种收获的满足感,是文字难以描述的。只是看到,大人历尽沧桑的脸上,此时的笑容写滿一脸的柔情和慈祥,两眼放出炯炯有神的光芒,手脚麻利,健步如飞。每当快要割完一丘田时,老爸总会对我们说:快点割,割完再撸好堆好,买西瓜给你们吃。听到西瓜二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于是我们加快了速度。

  割完稻子,马上进入打谷环节。我家买了个打稻机,俗称扮桶,脚踩带滚子的那种。加上罩子,活像一辆老式吉普车,又像一只蓬子船,还像一辆坦克。就是这样一个似车非车,似船非船的“家伙”,承担了打谷的重任。这打谷的活当然轮不到小孩。一是要力气,二呢不安全。自然就成了老爸、大哥的份內事啦。有时老妈也偶尔踩一下打稻机。打谷的时候,扮捅放在两堆高高的稻穗之间,二人在扮桶两边递禾,另二人并排站在扮桶后面,站稳,双手接过禾稻,握紧禾杆,准备打谷。两人各出一只脚踩踏板,开始猛蹬几下,叫起锋。通过轴承曲柄,带动大滚筒转动。滚筒上镶嵌着犬牙交错的金属,稻穗就在快速旋转的滚筒间纷纷落马,脱落成为谷子。也有条件好的人家,在扮桶上安装一台小马达,通上电后成为又快又省力的打谷工具,曾羡煞了多少人的眼睛。打稻机工作时,由于大哥身强力壮,不时使劲加力,常常让老爸跟不上节拍,而“怒火”顿生。也因此,稻穗与滚筒碰触发出的声音,构成了炎炎夏季里独持而奇妙的乐章。放眼偌大的田畴町里,声音此起彼伏,场面蔚为壮观。时而雄浑高亢,好比百万雄师直捣敌人据点;时而低沉舒缓,好似负重前行的老牛,奄奄一息,体力难支。听着那轻重缓急的“乐章”,我常常会走神,脑子里全是电影中打仗的场景,让我暂时忘了疲累,而多了劳动的乐趣,甚是享受。以至于几度呆立忘了递禾,总要在大人的催促下才猛然醒悟,回过神来。

  老妈弓着腰,在扮桶前面清理断杆残草,汗流满面。偶尔不小心,汗水进到眼睛里,老妈照例会骂两声:摆子汗水,咬得眼睛好痛!表情跟哭一样。每每瞥见母亲这幅“哭相”,我心里特别难受。

  当粒粒金黄的谷子,装满所有的箩筐;当我们拖着疲软的身体,迎着凉风下的余晖,一步步走向水塘,洗刷一天因劳累带来的困乏。因休工带来的放松,倍感劳动之光荣,精神之充实,心情之愉悦。

  別看我们家只有四亩多田,单是收割早稻就要花上一个礼拜。抢收完早稻后,还要进行犁田。说实话,当时村里的耕牛少得可怜。于是老爸发起“人多力量大”的战术,奶奶除外,全家出动,每人拿把大棒锄齐上阵。四亩二分水稻田,硬是活生生被翻了个底朝天。这是为抢插晚稻,做的前期准备。

  如果把“双抢”比作为一场大决战,那么抢收早稻,无疑是吹响了整个夏季最惨烈,最辛酸,也最辉煌的总攻序曲。接踵而来的一场抢插晚稻,则似乎舒缓了几分,顺畅了几分,温柔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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