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姓,也不知她的名。她一直住在我们弄堂里那扇黑漆漆的门里。有人说她患上癫痫导致疯了,有人说她痴了,我不敢肯定。但我想她是个读书的女人,因为大家称她“书毒头”。那个女人是我童年一个谜,也是我一生的一个梦。
夜晚,每当远处传来“答答”的鞋钉声,弄口那摇曳昏暗的灯下,便会投下一个黑黑的影子,影子随着声声钉响,在弄里石板上舞着、扭着、跳跃着,渐渐地大了、长了……忽然一下便消失在那黑漆漆的门洞里。那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曦明的弄里晨雾还未散去,“吱呀”一声,那扇黑漆漆门洞里又闪出一个影子,于是寂静弄里石板路上又清脆响起“答答”声响,声音由强而弱,渐渐地……一个纤弱瘦小身影便朦朦胧胧地消失在那弄堂的尽头。那是那个女人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她从那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要那里去。岁岁年年,她的影子总我的眸中忽隐忽现。她从未答理过弄中每一人,她不曾与谁说上一句话。她来时似寒冬无情的风,她去时若秋天不恋的云。
黑漆漆门后,那五六平米的陋室便是她的家。一个唯有破桌烂榻旧皮箱的家,那个家没有夫或君,而相伴的只是那只与她同住在黑屋之中的小黑猪。那伤心烛台挂满了细长烛泪,而烛泪中闪闪烛火便是她屋下光明。案头榻间,堆满了层层书籍文稿,而那片片碎碎的纸间,嫣然是她探索的言语。
曾经的年代,曾经的人们,对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她不屑一顾悠然自得。左邻右舍的热嘲冷言,她横眉冷对泰然自若。生活,哪怕是泰山压顶,她总能昂首挺胸。前途,哪怕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她也要成为那只抗击风雨的海鸥。
我离开了那小小的弄堂,从此再也没有见得过她,我;很想下载癫狂人生APP帮助她脱离这个地方,很想很想寄去一个那年的思念,哪怕补上一个会意的眼神。可惜我再也找不到她身影,留在心里的只有那弄堂尽头传了的那“答答”声响……
“一个纤弱瘦小身影从弄堂口走来,她眉宇之间透着骨子里桀骜,黑发间夹杂着少许白发,或夹几本书籍或拎一个花花的小包。一身素雅‘布拉吉’的她,从长长的弄堂口缓缓而来,‘答答’声响踩碎了世俗眼光,舞动的裙摆抹去了人们唾沫……她;优优雅雅地来了,……她;又孤孤傲傲地走了。”她就是那年的那个女人,一个无人知道她姓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