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尧头是历史名镇,尧头村也是不多的上了中国传统村落榜单的村子,骨子里明白给尧头带来这么多荣誉的是名闻天下的尧头窑。
早有想看尧头窑的想法,也有去尧头老街一看的念头。在出发之前,又听朋友说著名作家今春还专门拜访了一次尧头,是一个人身份,没有大张旗鼓。我想,尧头窑有什么稀奇竟然让老作家悄然前去。在我个人的意识里,老作家一定是又有什么新的创作,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前去体验,之所以一个人悄然前去,一定是不愿他人打搅自己感受这个古迹的气氛和心情。作家们的脾气大都如此。他们接受自然之灵感往往是喜欢只身前往,这样也许更利于自己与自然与古迹直接对话。
在看到华盛陶艺竟然把熄灭的千年窑火点燃,把这个已经失落了辉煌和荣耀的古窑传统技艺和深刻文化内涵重新做了一番打理,经过一番技术借鉴,做成了继承千年窑火古风传承千年窑火底蕴,秉承中华文化文明内涵的黑瓷艺术品,我的眼前一亮,遂决定前去华盛陶艺厂址感受一番。恰值秋雨连绵,天空云气氤氲,一会儿是细雨蒙蒙,一会儿是雨骤风紧,看看毫无晴朗的样子,遂决定不等天晴,冒雨前去。好在杨总已经备好了车,他的热情由此可见一斑。
不长的一段路途,过西河大桥,走段庄,从安尧路南下,走曲曲弯弯的乡村水泥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华盛陶艺厂址。杨总热情地做了招待,吃了一顿便餐后。我便和杨总打伞前去尧头老街。
老街不远,步行一百多米就上了正道。可见,杨总厂址选择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走在老街,水泥铺做的坚硬路面,仰头一望,一棵老槐树上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写“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区”。眼见为实,可见尧头老街已经纳入国家文物保护区域。尧头老街狭长,这是中国传统村落的特点。两边是年久失修的老民居,衰败破落的面貌显而易见。还以为像老街这样的模样已经彻底没人居住,谁知向前走,竟然见一中年妇人搭起了帘子坐在屋内打毛衣,似乎认识杨总,看见了就打了声招呼,杨总也礼貌性地给予回应。有人居住的老街似乎一下子给老街注入了人气,让人感到暖暖的。杨总说这里居住的人家不多,就是四五家的样子。于是我们再向前,就再也没有看见居住的人家。只见到的是高高低低的民宅,有的大门紧锁,有的门颓墙倒,里面的窑洞一览无余。从一个挨一个的民居看来,这里以前确实是一个人烟阜盛的古镇,只是随着尧头窑的衰落日渐荒芜了去。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一亮,在一道沟壑面前搭起了一座浮桥。杨总介绍这是文化局在规划景区,看得出来,随着尧头古镇的历史文化价值在升腾,文化部门已经有所作为了。走的是弯弯的小路,不过这小路铺的都着实不错,遇到沟沿处,文化局加了护栏,路面显眼的是嵌入的瓷瓮残片,告诉着人们这里曾经的故事。
沿途风景开阔,尧头地处山区,自然山原起伏,川道蜿蜒。映入眼前的有不再喷吐青烟的尧头陶瓷厂,高大的烟囱在孤独地回忆着曾经辉煌的历史。废弃的灰渣堆集中一处,已经成为见证昔日繁华的历史古迹,就这些,也已经被国家文物部门纳入保护系列。杨总在指指点点,给我详细介绍。稍远处,隐隐约约的地方,有一块站牌样子,杨总告诉我,坩土就是从那里采取的。距离不近,做什么事情看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坩土我在杨总的厂子里见过,我奇怪那怎能叫土呢?分明是矿石的样子,灰灰的颜色,一片又一片的,与黄土的颜色迥然两异。我曾经用脚踩了一块,但是却不如矿石硬,一踩就碎了。从硬度上,可以见出它和土质差不多;只是颜色却有别。杨总称它准确的叫高岭土。天地也就奇怪了,把这一种土质生长在这里,然后又让这里生生不息的先民们发掘开采创建成了天下曾经赫赫有名的尧头窑,在窑火熊熊中,一个个泥坯就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家庭应用器具,大的如瓮,小的如盆、罐、瓶、碗等;为了消除劳作疲劳,手艺人还在一些罐、瓶、碗等上面刻上雕花,这些丰富多样的图案里有中国传统文化里的梅兰竹松,还有各类祥鸟、走兽等。我在华盛陶艺收集的明代清代的黑瓷品的里切身感受到了古老的尧头黑瓷的艺术魅力,感受到了传统陶艺的伟大价值。然而,在我们路过的途中,除了土地没有荒芜以外,只是那些已经废弃的一座又一座冷窑灰头土脸的,让我再一次尝到了荒凉之美。残破的民居有的已经是断垣残壁,有的破烂不堪,还有那些枯枝上还冒着青绿的古树,更是增添了一种风雨沧桑的历史感。看到这些景象,我用相机拍摄了下来,遂想起了张贤亮的《拍卖荒凉》,是的,这里的荒凉足以和他的媲美。保存着吧,这就是历史的真实面貌。走到这里,我们才可以和历史对话,和这里曾经的先民对话。杨总说,以前我印象中的尧头老街一到晚上就是灯火通明,街道上万家灯火,行人幢幢,有提着马灯,给烧窑的父辈们送饭。一到黎明时分,就有骡马嘶鸣,胶轮车吱吱转动的声音,那是拉瓮的或者是拉煤的,起得早的人们。
中途我们路过一户人家,竟然还有人烟,我非常高兴,遂和杨总一块进门。老人家老远就喊,“到家里避避雨,歇歇脚。”老人家的热情让我们非常感动。闲聊中,可以看到老人们精神矍铄的劲头。说起居住的窑,老人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虽然老,但是窑很结实,已经住了几辈人,下雨从来没有漏过。老人很骄傲的样子,难怪尧头老街村被认定为“中国传统村落”。老人继续说,不只他的窑很老,村子里还有老的,乾隆年代都有。原来如此,我们路过的断垣残壁,或者屋厦尚全,或者稍稍修葺的祠堂,竟然都是经过风雨沧桑的百年民居。古老的戏台就有两座,说起这个,老人很精神的样子,这足以见证这里曾经是人们休闲享受娱乐的好去处。宋、李、白等姓氏的祠堂依然还在,足以看出这里以前的儒教文化之盛。在老人们印象中的众多的窑神庙都已经破坏一空,荡然无存,“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窑吃窑的尧头先民们也很敬奉这里的神灵,是这里得天独厚的材质和煤矿给予了这里曾经的财富和繁华。当地人们是不会忘记这块土地上的神灵们的,故建窑神庙之风很盛。烧窑也不是那么很容易的事情,要掌握好温度和时间,才能烧出优质的瓷器。除了技术之外,也许老窑工们还信奉神灵,期望他们能给自己降个好运。在科技文化落后的古代,这样的做法也许可以让人理解。
如今的华盛陶艺烧窑不再用老窑,也不再用煤,而是采用了现代机器设备,应用了现代燃气,既环保也节约。我曾经在杨总的带领下目见了这一切。技术虽然更新了,但是烧窑仍然是很操心的事情,有些瓷坯是经过技师们细细琢磨了的,但是有时却烧出了残品,令人痛惜,须知这些瓷坯都是师傅们手工一个一个日日夜夜才做出来的,成了残品,也就前功尽弃了。能不可惜吗?但是在这些发生过问题的瓷器里,却有一种瓷器也许是温度过高,结果却歪打正着,成了绝品。介绍产品的员工告诉我,那叫“窑变”,是不多见的绝品。我看了一件,感觉晶莹剔透,灰里透红,真是窑制品的绝唱。我忽然想起了青花瓷,青花瓷的成熟不也是需要一次天与地的奇遇吗?而这件产品,不也是有点天意吗?看来这个个充满灵性的黑瓷艺术品,都如凤凰涅槃了一样,在古老的山原上飞舞,升腾,带着汉唐的神韵,元明清的典雅,歌唱着一个民族的灵魂。
在它们的面前,我竟然要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