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狗散文

2019-01-28散文

  这条狗是我们在婺源山路徒步时自己跟上来的。

  春天的婺源,花比树多,人比花多。幸而我们的团队另辟蹊径,走进大山深处几乎无人问津的古村,这里游人罕至,更不会有举着旗子戴着帽子的旅行团,偶尔擦肩而过的也都是徒步驴友,景区常见的各色小吃、义乌小商品、文艺一条街也都无迹可寻。有阿姨端着菜盆在河边洗菜,河的另一头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光滑的青石板,田间的油菜花开了一半,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草绿草绿的,旁边立着丑丑的稻草人。一切都是当地生活本来的样子。三两写生的画板立在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前,写生的人往往不见,可能已经误入黄花深处。

  虹关古村被这片黄花包围着,村头竖着十人环抱的千年古樟,家家户户的马头墙下流过源源不断的水道,门口坐的老大爷正在晒太阳。最常见的是黄狗,几乎每户人家都见到一只在守着大门,见到我们也就懒懒的抬起头,看一眼又趴了下去。

  大黄是祠堂的狗。我们在祠堂停留了小一会儿,大黄就在门口和我们没有进去的人玩,一会儿扑向这个一会儿嗅嗅那个,好不欢腾,主人说它已经生了三个小宝宝,不咬人,跟人亲得很。而我们逗了一会儿,也就离开祠堂往村外走去了。过了两条街,发现它跟了过来,当然以为它只是去别家串门,看它一路上和各家的狗打招呼,也挺有意思——然而出了村,来到另一片油菜花田,已经距离之前的村子数百步远,可它依然跟着。

  我们的向导是一位当地的老大爷,七十多岁硬硬朗朗,十几公里的山路健步如飞,时时又被我们拖后腿不得不驻足等待。大爷说,这条狗常和他走山路,每次都跟他一路走到山那头的村子,也就是我们徒步的终点,我们才知道它并不是心血来潮,而真是要跟我们走一路。

  大黄的跟随并不是吊在队尾,而是负责排头,我们休息,它也休息,一路蹭蹭我们的小零食,发现有山泉就跑上去喝两口。我们行走,它就跑到队伍前面,一阶一阶的踏着石板,发现我们没跟上就回头看一眼。这条山路它比我们熟悉的多,常常突然就钻进灌木丛中,追两下鸟或者抓几只虫子,一转眼又腻了重新回到石板路上,小腿蹬蹬的向前一路小跑追到队首,又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排头兵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会停下来歇歇脚,也等等后面的队员,我们也会拿出包里的零食分享,也会倒点水给看上去气都不喘的大黄,而它,零食照单全收,水却一点不碰,只认路上石板边流过的山泉,气的女生对昂贵的矿泉水心疼不已。

  当然,大黄只是我一厢情愿叫的名字,或者说,是我们第一梯队给它的名字。几个梯队偶有碰头,在别人口中它已经换了三四个名字,除了大黄,更有小黄阿黄旺财之类,如果天下的狗只有一个名字,那这个名字必定是安在了它身上。

  从上山到下山,大黄陪着我们走了一路,期间也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并且超过我们的其他人,但大黄都没有以为他是我们队员而跟他去。山路铺满了橘红的落叶,踩在上面吱嘎吱嘎的,山腰上是金黄的油菜花梯田,远处可以看见山谷中白色的村庄和朦胧的炊烟,做的可能是我们的晚饭。大黄就一路的向前走着。

  快下山时,一伙人在路上搭了个炉子烧水,柴火燃起的浓烟呛人而热烈,大黄犹豫再三,还是不敢上前,在转弯的山头上徘徊。我们超过了它,以为它能跟上,绕过这座山头后,回头看它依然在原地,陆续有队员走过它身旁,它却不为所动,而我们的行程却要继续,眼看着它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

  再见到它是在官坑村吃晚饭时,最后一波队员到达餐厅后,大黄小小的身影突然挤了进来,在每个人腿上都拱了一下。我们当然大喜过望,在桌上捡了几块骨头,可是它嗅嗅却并无兴趣,直到给它炖鸡才大快朵颐起来。

  一旁老板一边给刚吃上午饭的队员加了几块红烧肉,一边幽幽的说,不要给它吃太多,它经常翻山来这里,在这边吃的太好,就不愿意回山那边的村子了。听了这话,大黄屁颠屁颠跑出门口,看吃饱喝足的我们坐在亭子里休息,呷了两口门前的溪水,走到亭子正中间的阳光底下,惬意的趴了下来。

  吃完饭后已经到了我们的返程时间,队员们开始三三两两出村。大黄依然陪着我们,走在最前面,一路上和山上一样,跑到田里抓两下蝴蝶,电线杆下做一个标记,回头看看队伍的进程,一直领着我们到了村口的停车场,大黄停了下来,并没有像我们以为的那样和我们一起登上回上海的汽车。它再次溜到山泉边舔了两口,看着队员们陆陆续续到达,目送着所有人上车,直到车门关闭,启动,起步,它也没有上来。

  它转过身,往村子里面走去,干净的水泥路上不再有嘻嘻哈哈的队员,两边依然是黄灿灿的油菜花和清凉凉的山泉水,路中间只有一只落寞的狗,阳光照着它小小的影子,看不见它的眼睛。

  它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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