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 或者四十年以后
也许我会搭乘一列时光的列车
去那个今生未曾去过的地方
看你
我算了算 如果没有变成灰
我已经过了古稀之年
腿脚已经很不灵便
思维 一定也没有现在明晰
但是 记忆
或许还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候
比如现在
那时 你也是一片秋天的叶子了
但不知道是否还挂在枝上
如果还在 当我站在面前
你是否还能对照面前的这个老头
想起一个差点被忘记了的名字
我会像造访一位多年未见的
老朋友那样 与你相对而坐
回忆一些前尘往事
偶尔 或许还会有一点点激动
一点点伤情
但是 那又有什么呢
望着面前这位白发苍苍
容颜枯槁的老人
你或许会失望 或许会想
那个在我心底里存留过的具有
哲学家气质的男人 就是他吗
呵呵 你一定不会想到
一张三十年或者四十年前的
发黄的照片 还在我的贴身处藏着
照片中的人 也已经不像你了
但是 不要纠缠这些了吧
让我们抛开表象
不再提那个已经不适合表达的字眼
像两个老朋友一样 随便聊聊
坐在夕阳下 我依然会像从前一样
健谈 操着一口更加浓重的方言
以这些年来的人生遭遇为话题
调侃 自我嘲讽
而把这些年来流动于心底的情感
轻描淡写地 带过
向你坦白我少年时的懵懂
轻狂 自负 桀骜不驯
青年时的沮丧 封闭 自我放纵
中年时的沉稳 圆滑 随遇而安
以及老年时的健康 睿智 知足常乐
还会说到那个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在每一个月夜里
她和我站在一起
那个时候她也已经白发苍苍
回望大地 那些留下我踪迹的
草地 荒漠 河流 森林 黄土路
她的气息无处不在
我坐过的沙发 睡过的床
穿过的衣服 用过的碗筷和牙刷
吃过的药片 甚至写过的文字
都在回忆里慢慢清晰起来
“涉水几何 过桥无数
只为与你厮守一生”
她说过的话 我只记住了这么一句
请你向她表达谢意
我的世界里 到处是她的影子
那个时候 你和我在一起
一定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吧
那么 我要和你多聊会儿
我早已不是那个只允许自己掌握话语权的
霸道的.人了 也想听你讲讲自己
比如 那个和你患难与共的老头儿
比如 已然长大且远走高飞的儿女
或者早晨喝了牛奶 晚上只吃一只水果
我要和你商议 由你陪伴着
在你走过的地方走一遍
慢慢地走上一遍
当夜晚来临
两个初次见面的老朋友
就着蜡烛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说话
三十年或者四十年过去了
你不会再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吧
你不会再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吧
呵呵 我们都老得只剩下回忆了
想想这一生 有过渴盼 有过遗憾
有过欢笑和眼泪 有过快乐和痛楚
但是都过去了
是的 只剩下一个“了”字了
积攒了几十年的话
可能很快就会讲完的
我会不辞而别 正如当初的不期而遇
回到这个地方 守着她
以老迈得有些颤抖的手提笔
为自己写下简简单单的
墓志铭
“这里埋葬着一个
曾经多情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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