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李白与唐代诗歌精神特质
若要给李白来画个像,非写意笔法不能显其神貌,白描则不可。铺七尺长卷,笔落酣情,非一气呵成不能现其风采,气韵顿挫则不可。唯其超拔飘逸与雄奇豪迈,方能称之谪仙人,他用手中如掾巨笔奏响了唐代诗歌的最强音,若闻天籁,令人思之,慕之,拜之,神往之,倾倒之。他选择了众星璀璨的诗唐,非但没有淹没于群星交会的辉煌,反而成为众星争辉中的焦点。在他身上,浓缩了唐代诗歌的精神特质。李白二字,真是叫人心潮澎湃,难以平复,只觉有一股热流在身躯中滚动,直至头脑昏眩仍无法抑止,于是只能听任在激情中感受诗的王朝古老而又至今生机勃勃的生命律动,在亢奋中朝拜宛若天人的李太白,情之所动处难免言有偏颇,但情真意切方能尽我所言。
唐代诗歌有着独具魅力的时代风格与时代精神:博大,雄浑,深远,超逸,充沛的活力,浓郁的激情,不息的生命力,崭新的生活体验,以壮阔为美的审美情趣,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这一切合起来就成为唐代诗歌与其他朝代诗歌相区别的特色。唐代诗人们以王者的姿态开辟出异彩纷呈的块块疆土,这样一个时代培育出来的人物,或者说,出现于这样一个时代的天才,往往是极其富有魅力的。李白的魅力便是那么的动人,象具有不可思议的魔法。他以一种震撼的力量征服了当时的以及后世许许多多代读者的心。贺知章在长安初次遇到李白,诵《蜀道难》,呼之为谪仙人,解下腰佩金龟换酒与之畅饮同欢;杜甫在赴长安应试途中与李白相遇,竟然放弃考试,跟随李白漫游了许多地方,别后仍念念不忘,赞之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还有一个叫魏万的人,为了一睹李白的风采,从嵩宋出发追寻李白几千里,终于广陵相会,言李白诗曰鬼出神入。李白的魅力,既是属于他个人的,又是属于那个时代的,至于李白被汪伦千里酒家,百里桃林的文字游戏所骗应邀,临别却仍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与踏歌相送的汪伦,更可以看出唐人所普遍具有的浪漫气质。只有辉煌的时代,才能为辉煌的人物提供张扬个性的条件。
李白的诗里洋溢着一股涵盖天地的雄浑之气。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这种博大壮阔的情怀可以说是唐代诗歌的基调。庄子所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以盛大为美似乎已成为唐代诗人创作精神中的支柱。或儒或道或侠或禅,种种表现之下,有一个基点,那就是诗人们内心中无比崇高的对壮美的向往。无论是理性冷静的儒学家,还是超脱凡俗的道学家,无论是豪迈勇武的仗剑侠士,还是玄而又玄的带发禅师,一旦出现在唐代这个特殊的历史舞台上,就全都不可避免的固执起来,他们可以在自己的诗歌中屏弃某一种风格,如儒家没有道家的无为思想,侠客没有禅师的出世之心,可是却却不能违背这个时代如此统一的审美观。这样一种环境所造就的诗人,笔下自会大气,千载之下仍能令懦者勇,弱者壮。他们并不是没有愁,李白就经常把愁字挂在嘴边。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但只要将李白的愁与柳永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比一比,就会觉得李白愁得有力,愁得健康,愁得有气派。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这是一种豪情万丈的愁,愁中自有一股浩然之气,愁中自有一段唐人风流。
正是这种俯仰天地的慷慨大气之情怀,形成了唐代诗人共有的一种昂扬奋发的精神状态与气质风貌。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日出入行》)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赠裴十四》)李白的眼光简直可以说是凌驾于寰宇之上的,他的心胸能容纳整个宇宙,并且以这种气魄看待社会与人生。正如皮日休所说,李白是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刘枣强碑》)李白以及他那个时代的诗人们把建功立业,实现理想抱负作为一生追求的目标。英雄主义与浪漫主义是当时社会氛围中的主旋律。社会政治与诗歌文学融会到了一起。李白抱着宏伟的抱负,欲济苍生,安社稷,使寰宇大定,海县清一,然后悄然隐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功成──名遂──身退成了李白为首的唐代诗人们共同向往的理想人生模式。在他们的诗歌中,这种倾向是毫不隐晦,显而易见的。最具典型意义的是李白的《古风其十》: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耀。却秦振英声,后世仰末照。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这简直就是一份人生理想的宣言书。
虽然李白的一生在政治上只有短暂的辉煌,但却从没有放弃过他的雄心壮志与理想抱负。以至于六十一岁时还请求参加李光弼的军队,去讨伐安史叛军。其实他能不试而举并名动君主,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平步青云,虽只是个无实权的供奉翰林,但足以显亲扬名了。李白却在朝廷的`生活中体味到了官场的复杂,直至五噫出西京。与其说政治上的失意委屈了一个李白,不如说是成就了一个文学上的李白。作为唐代的灵魂,他已经超越了世俗对文学,政治,经济等等的划分,他的具体的人生道路,或是布衣或是卿相,或是文人或是将军,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他留下的是一个独立的人格形象,足以光耀千秋,泽被后世,这已经够了。唐代的时代画卷中有不少同类的形象,他们共同铸造了唐代精神的灵魂。
唐代诗歌之所以气象万千,在于唐代政治的开明与开放。一旦政治对思想的禁锢和束缚减弱,社会环境宽松,那么人的思想就会自由起来。不但是个人的思想没有了箍箍,各种流派的思想的交流也更加自由与深入,最后互相的渗透同化,这种情况表现在诗歌创作方面就是丰富多彩,表现在人的个性方面就是博大精深。在李白的身上,就兼备了儒道侠禅各家的特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儒家的傲岸坚强;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道者的避俗离浊;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侠者的任性狷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禅者的玄思独绝。真是难以想象,在一个人的身上,怎能呈现出如此丰富的景观,且并不是流于表面,而是从心灵深处透出来的一种融合万物,顺应自然的美。也许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受着各种流派的影响,各种思想在我们的头脑中交锋,有的被杀死,更多的是在冲突中走向融合。或者说,根本不存在各种思想流派的分别,他们本来就是构成热的整个思想的各个零件,就象万物组成了世界的自然和谐。人为的硬生生的割裂并不是一种客观的态度。所以说,李白的思想不胜在多样而胜在健全,唐代诗歌的精神特质不胜在丰富而胜在完整。
李白生在唐代,幸矣;唐代拥有李白,甚幸矣。用余光中的《寻李白》作为这次对唐代与李白的激情巡礼的结语是再合适不过了: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简析李白与唐代诗歌精神特质】相关文章:
1.李白《春思》简析
6.李白将进酒简析
7.李白远别离的简析
8.李白的自由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