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界联结的通道之幽深将桃花源渲染得更为神秘。不为人知的无名山洞竟闪烁出忽明忽暗之微光,勉强能通过一个人的小山洞延伸数十步之后竟然另有洞天,确乎神极!作者有意将桃花源涂上神秘的浪漫色彩,显然是在暗示读者:桃花源乃理想境界,并非客观现实社会。渔人进得洞来,但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其间恰当地点缀着良田、美池、桑竹之类,好一派旖旎的田园风光!这幅静美的画面竟有“鸡犬相闻”之声飘来,撩人情怀。更有那“衣着悉如外人”之男女从从容容“往来种作”,老人们倚墙静坐于阳光下闭目养神,间或悠然地拉扯家常,小孩们则或团坐说笑或追跑嬉戏,好一幅逍遥自在、恬静安乐的生活图景!渔人见此,不免将思维触觉观照士族势力猖獗、战乱不已、百姓涂炭之黑暗现实,于是禁不住艳羡起来,神思悠悠:来到这样一个绮丽、和平的去处,莫非是在做梦吧。诚如清人刘熙载所说:“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艺概·书概》)这幅令渔人陶醉的生活画面曲致地折射出现实的丑恶情形,充分传达出作者彻底失望于丑恶现实,毅然归耕田舍之后对平等劳动自由、幸福生活的热切向往。
惊喜于眼前胜境的渔人还未缓过神来,桃花源人已经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桃花源人始而“大惊,问所从来”,继而热情相邀,“设酒杀鸡作食”以待。“闻有此人”到来,一村人喜气洋洋,奔走相告,纷纷涌来探询消息。听了渔人的一番介绍,桃源人不由得“皆叹惋”起来。叹甚惋啥?何以如此深沉叹惋呢?自秦以来,外界朝代更替之频繁,令他们惊讶莫名;“自先世避秦时乱”“来此绝境”之后“遂与外人间隔”,外界发生了多少大事小事奇事怪事,竟闻所未闻,令他们叹息不止。桃源人在这里流露出来的,既有对自己能够远避动乱之时代、频繁之战乱的庆幸,又有对外界百姓惨遭战争之苦、饱受阶级压迫剥削之深的同情。庆幸也好,同情也罢,桃源人依然视渔人为嘉宾贵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招待得十分殷勤、周到;桃源人依然深爱自已这个平等劳动、和平自由、充满真诚的温馨社会。他们特别叮嘱渔人“不足与外人道”,他们谁都不希望因为渔人的到来而破坏自己的平静生活。如此淳朴敦厚的民风该是多么美好,这正是作者虔诚思慕的,热切追求的,而狡诈凶险、贫富悬殊之丑恶现实是与之格格不入的。作者将深厚的现实内容自然地融入到对桃花源神妙美丽生活的描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