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书

2020-04-13文学体裁

  纸质和电子书有着不同的使用场景,更多程度可以是优势互补的。读书本身是一种慢体验,电子书的阅览往往会无意中造成一些“消化不良”的反应。

  电子书时代,常让我想起先前的书。

  先前的书,像个旧园,使我们在飞奔的时代,有个歇脚的所在。进去,或倚亭发发呆,看庭花园草,或坐在山石,与前朝人物唔面,抱膝清谈。

  先前的书,单看封皮,就知道印书者旨趣的高下。一本有品位的书,大都装帧朴实,颜色呢,有天青色的蓝,有水草色的绿,有鹅脂色的黄,又晚霞色的红……饰以素净的暗花,即令有人物图画,也是“轻描淡写”,浅浅匀匀的,若隐若现。朴实、清雅,内敛含蓄,是那时书籍的普遍风格

  我手头有本《聊斋》,封面是豆绿色,绘有好看的农家气息的花卉,与瓜棚豆架下听来的故事相契。封面大抵与书的内容有点关联。《桃花扇》的封面是红的,桃色的红,使人联想到李香君血染的扇子。

  翻开内页,纸色已经泛黄,像经霜的树叶,年份愈久,色泽愈陈,但仍然字黑如漆,粒粒如豆。文字不老,永远神清气爽。

  先前的书多有前言、序或跋,无异是一位谦和的长者,导引我们进门,迈上台阶,登堂入室,使我们与古贤对话,感觉直面师尊,须眉抖动间,其音娓娓,其容蔼然。

  先前的书多有注释。一本注释详尽的古书,不是将原书复制,而是,几乎就是“重写”。工作量之巨,别的且勿论,单就查证资料看,焚膏继晷,俯首在卷帙浩繁的故纸堆,得多少个日夜!一般而言,注释的详简,可以见出注者功力的高下、学识的厚薄、责任心的轻重。注释不单有生僻字注音、释义,还有考证、评述,串解疏通,几乎是再创作。读注释详尽的书,使我们从山重水复中出来,往往意外地摘得美卉嘉果。

  手头这本《聊斋》的注释,诸如“黄钟长弃”、“委禽妆”、“康了”、“衞官屈、宋”等等,无不条分缕析,涉猎广博。读这样的书,所得就不仅是文本了。有的注释比文本还占篇幅。1980年版的王《西厢》,一折戏词,正文两页,注多达五六页,倾注心血。

  然而,先前的书,书价委实低微得可怜。在社会上林林总总的商品中,最便宜的,我以为就是书。这本厚厚的《聊斋》,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正文加注释,28万字,身价几许?1块钱人民币。不知注者分到半毛钱也未。

  先前的书,普及性读物,许多都往小里做,略大于手掌,携带方便,读着省力,也更省钱。一本《苏东坡诗词选》0.21元,余冠英先生的《诗经选译》0.18元,不及一张电影票钱。书价精确到分,不让买书人多掏1分钱。先前的书,是为爱读书的人印的书。

  当年最大众化的娱乐是电影。在电影与书之间,我的取舍往往是舍电影而取书。不是不爱看电影,而是声光画影是虚拟的,看完后两手空空,顶多存在于记忆中;而书是实实在在的,永不弃我,伴随我,直到地老天荒。

  如今的电子书同电影一样,也是虚拟的,不属于任何人;纸质的书则属于个人。书的归属不同,心态是不一样的。

  我爱书,自然也有些书里书外事。

  我的书是怎样来我书柜聚首的?有发的,有送的,花钱买的居多。那年月,有些书须彻夜排队才能购得,我吃不了那苦,巧的是老婆能买到书。老婆不喜读书,偏有个书店的朋友。老婆看重的是柴米油盐,却一本一本给我买书。这本《聊斋》就是老婆“开后门”给我买的。

  《说文》也是老婆买的,不便宜,7.4元。老婆买下它,是在与一套漂亮的裙装之间取舍的结果。《说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精装本,布封漆面,有着沉稳的绛色,镌着古雅的金字,显示出辞书严谨、正气、权威的风格。我现在拿起这本书,有时觉得是一面镜子,照见老婆身着旧衣敝裳的背影,从我模糊的视线中远去。老婆“走”时也没有两件拿得出手的衣衫。

  妹妹也知道我爱书,电话问我,她有几本世界文学名著,问我要不要?我当即买车票去看望妹妹,不惮几百公里行程之遥。书到手了,一本是《茶花女》,一本是《德伯家的苔丝》,一本是《安娜·卡列尼娜》,一本是《约翰·克里斯多夫》。都是旧书,面目沧然,边角有卷折,脊背有裂纹,但未读过,永远是新书。我的欢喜自不待言,真如古人说的,“不啻穷儿暴富也”。我用儿子的书包装了一大包,鼓鼓实实地背回家。这四位重量级人物,将为我简陋而微不足道的书柜增色、生辉。

  我还有这样一些书,买时喜欢,回家却没有读,或匆匆读几页就放下了,心想以后总要读的,但一搁就是二三十年。前几天捡视书柜,不知道是我发现了它们,还是它们发现了我,这些书从沉睡中醒来,伸个懒腰,睁开眼,似在责备我。我庆幸当年买了它们,电子书时代,再到哪里去寻觅这样的书?

  好书一定值得反复读。一本薄薄的《浮生六记》,初读,不甚以为意,有些文句也读不大懂;再读,读通了,觉出些味道;如今又读,深感其“凄艳秀美,怡神荡魄”!芸娘现身纸上,风韵犹存。这位前清的才女,有众多红楼女儿的心性和才情,书中“茶热香温,花开月上”的情景,与大观园又何其相似,难怪有人称之为“小《红楼梦》”。其文句之清纯,意蕴之简静,尚在其次。先前的书,绝不是一次性朋友,愈读愈爱,愈觉得好,愈感其“包浆”深厚。

  电子书时代,我面对书柜里列队齐整的书,心生爱意;书亦沉静地看我,相视两不厌。

  家有藏书,会使家庭的精神气韵得以升华。

  拓展阅读:纸质书与电子书:取代还是并存?

  纸质书会消亡吗?会被电子书取代吗?这是自数字技术发展以来,一直回旋环绕在人们头脑中,也是一直拿来讨论的问题。

  有许多数据以及研究都表明,随着技术的提升,电子书销售越来越乐观。2010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尼葛洛庞帝预言纸质书将在五年内消亡。

  显然,现实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还似乎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去年美国皮尤研究所的一项报告显示,过去12个月在美国读过一本纸质书的人依然比看电子书的人数多出一倍以上;而英国调查机构尼尔森的最新数据显示,电子书的销量连续两年下滑,纸质书的销量则不断上涨,年轻一代的阅读习惯是造就这一趋势的主要驱动力。

  今年是第21个世界读书日,《中国科学报》记者就选择纸质书还是电子书这一问题,采访了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国民阅读研究与促进中心主任徐升国、学者戴联斌及几位年轻读者。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针对英美机构的调查数据,徐升国表示,对于纸书阅读销量回升,虽属人们意料之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人们都认为,在数字化大潮之下,纸质书阅读气数已尽。”徐升国进一步解释,但经过这些年的体验以后,发现纸质阅读、数字阅读各有优势,所以数字阅读还不能完全取代传统的纸质书阅读。

  在数字阅读、新媒体阅读的体验过程中,人们发现获得知识、信息、认知都有碎片化、浅薄化的特点,而图书阅读是深度化、结构化、系统化的深阅读,仍然是人们获取知识阅读的必需品,所以又慢慢地回归纸质图书的阅读。

  另一方面,新闻阅读、文章阅读相对碎片化,所以数字阅读在报纸期刊方面的替代效应非常显著。

  这在国内的统计数据中也有体现。4月18日,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公布了第十四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结果显示,2016年我国成年国民数字化阅读方式的接触率连续8年上升,但同时,51.6%的成年国民更倾向于“拿一本纸质图书阅读”。

  “数字阅读在增加,纸质书阅读保持比较稳定增长,没有像报纸杂志那样大规模、大幅度地断崖式下降,这与国际上的阅读趋势也比较吻合。”徐升国表示。

  年轻人成为主要驱动力

  “90后”女生小马最近在读《史记》《昭明文选》,她选择看纸质书,这是因为古籍书很多语句不能一下看懂,如果用电子书查资料做笔记不方便。另外还有一些文集校注,竖版繁体的纸质书,小马说看着比较有感觉。

  小马买的纸质书还包括一些需要反复查用的专业书、儿童绘本,再有就是《秘密花园》之类的涂色书。除了这几类,小马有时候会逛书店,有看上的,或者朋友推荐以及打折时挑选的。她还说通过观察感觉“纸质书的销量会反弹”。

  对于英美纸质书销量上涨,调查机构结论是更年轻一代的阅读习惯是造就这一趋势的主要驱动力。其中原因和小马的阅读体验比较接近,主要包括成人绘本、手绘涂色书的流行;高质量的优秀小说及网络红人的小说受到追捧;儿童方面的书保持稳定。

  对此,徐升国也表示认同。在数字化的环境下,纸质书阅读体验吸收了新的元素,在不断地进化、迭代、转型升级,越来越符合人们新的阅读体验。像涂色本以交互的方式来阅读,将VR、AR、MR嵌入到纸质图书中,通过扫码的方式在纸书中间嵌入有声的内容,等等,这些都使纸质书焕发了新的生机,提升了人们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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