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狗”说事》章语言风趣,联想丰富,构思独到,引经据典,针砭时弊,妙语连珠,看似说狗,更多的是说人性。
记得唐人张打油有一首诗:“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该诗就是典型的拿“狗”说下雪之事。“黑狗”身上的“白”,说的是“雪”的颜色,“白狗”身上的“肿”,说的是“雪”的形态,既形象又生动,极富生活的情趣。再加之“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对比鲜明,这就很容易让人想起下雪时候的情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天地间一片茫茫,只有井口没有被大雪覆盖,还悠悠地向上冒着“热气”。
同是写雪,边塞诗人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把夜雪初霁的奇妙,想象成了“一夜春风,万树花开”的美景;一代伟人毛泽东的“山舞银色,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则是通过拟人的手法,化静为动,写出了北国之“雪”豪迈与奔放。我想张打油的诗与他们相比,虽然语言低俗了,明显又犯了“重言”的禁忌,但它能够流传至今,自成一体,被人们亲切地唤作“打油诗”,我想这一定与他以狗说事,描写传神而精道有关。
早年读《列子》,曾看到过这样一则故事:说哲学家杨朱的弟弟杨布,出门时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路遇大雨,衣服淋湿湿了,回来的时候,换成了一件黑色的衣服。他家的狗不知道,便大叫着扑了上去。杨布心想,这狗连自家的主人都不认识,真是混账。于是,非常恼怒,便顺手操起一根木棍,去打那只狗。在一旁的杨朱看到后,喝住了狂叫的狗,对弟弟说:“你不要打它,如果你是那只狗,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杨布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味,不由地抬头看了看哥哥,杨朱稍微停了一下,说:“如果先让你看到一只白狗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只黑狗,难道你不感到奇怪吗?”杨布觉得哥哥说得有理,也就慢慢地消了气。这则故事告诉我们:做事不可莽撞,要三思而后行。生活中,我们要学会理解和包容,千万不可无端生怒,否则,情急之下,做事情会适得其反。
记得原来中学的教材里,好像有篇鲁迅先生的文章,题目叫做《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内容是批评梁实秋一类的。“走狗”,即“跑着的狗”,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猎狗”,比喻受人豢养而帮助作恶或谄媚的人,它语出《史记•越世家》:“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兔死狗烹”就源于此。“丧家的”,是指无家的或流浪的。按照先生的意思,是说这“狗”不是哪一个资本家的,而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
文中的那个“乏”字,则是说“丧家狗”已经乏术、没有手段了,最终沦落成了“疯狗”,见人就咬,见主子就乞怜。时代不同了,梁实秋先生也是“革命”阵营里的一分子。先辈们的立场不同、风格不同,表达的角度也自然不相同。他们的恩恩爱爱、是是非非,也都远去了,我们也说不清了。但当年读鲁迅先生的那种一针见血式的辛辣讽刺、嬉笑怒骂式的咄咄逼人,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我还记得,在先生的另一篇文章《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里,他提出了“痛打落水狗”的主张。这种主张,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不幸地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并发挥得淋漓尽致,说什么“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至今我还记得文中的几句:“听说刚勇的拳师,决不再打那已经倒地的敌手,……而于狗,却不能引此为例,与对等的敌手齐观,因为无论它怎样狂嗥,其实并不解什么‘道义’;况且狗是能浮水的,一定仍要爬到岸上,倘不注意,它先就耸身一摇,将水点洒得人们一身一脸,于是夹着尾巴逃走了。”
或许是先生深受其害,有着刻骨铭心的体验,说到此,言辞是极为恳切的。“老实人将它的落水认作受洗,以为必已忏悔,不再出而咬人,实在是大错而特错的事。”先生在这篇文章里,还为我们绘形绘色地描述了“哈巴狗”的形象。他说:“哈巴狗,南方却称为西洋狗了,但是,听说倒是中国的特产,在万国赛狗会里常常得到金奖牌,《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狗照相上,就很有几匹是咱们中国的叭儿狗。这也是一种国光。”“国光”一词,很明显有着极大的讽刺意味。
先生还说:“狗和猫不是仇敌么?它却虽然是狗,又很像猫,折中,公允,调和,平正之状可掬,悠悠然摆出别个无不偏激,惟独自己得了‘中庸之道’似的脸来。因此也就为阔人、太监、太太、小姐们所钟爱,种子绵绵不绝。它的事业,只是以伶俐的皮毛获得贵人豢养,或者中外的娘儿们上街的时候,脖子上拴了细链子跟在脚后跟。”先生的话既形象生动,又富有哲理。因为提到了猫,倒让我又想起了一句关于“狗”俗语来。
这俗语,便是我们通常说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耗子”,是老鼠的俗称。逮老鼠,本是猫的天职或本分。前些年,很多猫都已养肥了、养懒了,不愿逮老鼠了。记得有一年高考的作文是一幅漫画,内容便与此相关,说“都什么年代了,有鱼吃还捉老鼠!”,听听那话音,自己忘记了本职,还振振有词;看看那神态,理直气壮,简直是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天下之大,少不了祸害人间的“老鼠”,猫不去捉,狗看不下去了,一捉便成了“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