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难济南
1922年徐志摩返国后,开始在报刊上发表大量诗文,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闻名全国的大诗人。1924年徐志摩与胡适、陈西滢等创办《现代评论》周刊,任北京大学教授。1925年徐志摩再次赴欧洲,游历苏、德、意、法等国。1927年徐志摩参加创办新月书店。次年《新月》月刊创刊后任主编。而正在他的创作和事业蒸蒸日上之时,1931年11月19日,他从南京乘飞机到北平,因遇雾在济南附近触山,徐志摩机坠遇难,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具才子风范的一代诗人,就这样黯然辞世,留下了一生的故事供后人评说。
徐志摩的死,看似纯属意外,但实则与他一生曲折的感情经历有着密切的联系。徐志摩1922年离英回国,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林徽因,这位才貌双全的女性是徐志摩一生的挚爱。但林徽因回国不久就答应做梁启超家的媳妇,本来志摩可以立刻回英继续学业,可既然林徽因还没有跟梁思成订婚(后双双赴美国宾州大学研习建筑),他总觉得还有一线希望,所以,他在北京留下,也留下了痛苦和哀愁。林徽因与老师的儿子结婚,徐志摩一度心灰意冷,就在此时,另一个女人的出现,重新点燃了诗人的浪漫之心。这一次徐志摩爱上了陆小曼,一个有夫之妇,而她的丈夫王赓也属于梁启超的门生,与徐志摩有同门之谊。
经过一番波折,1926年10月,徐志摩和陆小曼在上海举行了轰动一时的婚礼。但婚后不久,两个人的感情很快陷入了危机。为了解决经济拮据的问题,徐志摩应胡适之邀到北京大学任教授,同时兼任女师大教授,与陆小曼分居在平沪两地,为此他不得不在两地间来回奔走。1931年前6个月,他在上海与北平之间来回奔波了8次。当时徐志摩的收入不算少,自己花销也不大,然而却为手头拮据而痛苦万分。他在写给陆小曼的信中显得极为狼狈:“钱的问题,我是焦急得睡不着……借钱又无处开口。”
1931年11月上旬,陆小曼连发十几次电报催徐志摩南返。11日,徐志摩从北平南下,13日回到上海。一进家门,夫妻就吵了一架。这使徐志摩的心更加冷了。这次回来,他给陆小曼带来不少画册、字帖、宣纸、笔墨,满心指望陆小曼能沉浸在艺术氛围中,成就一番事业,没想到陆小曼依然故我。因他一心想赶回北平,去听林徽因的讲座,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17日离开上海。18日凌晨,徐志摩匆匆起身,因怕误了火车,顺手抓起一条又短又小的西装裤子胡乱套上,甚至连腰间的一个破洞也没注意到,乘上了开往南京的列车。
11月19日上午8点之前,徐志摩又匆匆给林徽因发了一个电报,说下午3点准时到达北平南苑机场,让梁思成开车去接他。说来也巧,他乘坐的邮政班机恰恰叫“济南号”。这是一架司汀逊式6座单叶9汽缸飞机,1929年由宁沪航空公司管理处从美国购入。飞机驾驶员王贯一、副驾驶员梁壁堂都是南苑航空学校毕业生,年龄均为36岁。飞机上除运载了40余磅邮件外,乘客仅徐志摩一人。飞机起飞的时候,万里晴空。
10点10分,飞机降落在徐州机场,徐志摩突然头痛欲裂,他在机场写了封信给陆小曼,不拟再飞。10点20分,飞机又将起飞,他看看天气晴朗,心想再坚持一下,便能赶到北平,如约去听林徽因的讲座,于是又进入了机舱。此时飞机由副驾驶员梁壁堂驾驶,王贯一同徐志摩一前一后。不料飞机在济南党家庄一带忽遇漫天大雾,梁壁堂为寻觅航线,降低飞行高度,不慎误触济南长清的开山山顶,飞机坠落于山脚起火。开山,就在津浦铁路旁边。“济南号”失事时,正被一个路警看到,等他跑到出事地点,机上的火还在燃烧。后来,当地村民陆续赶来营救,两位机师皆已烧成焦炭。徐志摩座位靠后,仅衣服着火,皮肤有一些伤,但额头被撞开的大洞成为致死创伤。为接徐志摩,梁思成在北平南苑机场等到下午4点半,航空公司说飞机没有到,可能是因为济南上空有雾。回到家,他接到胡适打来的电话,知道济南附近有一架飞机失事。
20日北平《晨报》刊登了坠机的消息:“京平北上机肇祸,昨在济南坠落!机身全焚,乘客司机均烧死,天雨雾大误触开山。”
当日,徐志摩的遗体被停放在了济南近郊福缘庵,在济南中国银行工作的一位姓陈的办事员,帮助把徐志摩的遗体装殓起来。他照当地民间寿衣的样式,给徐志摩穿了件蓝色的绸布长袍,上罩一件黑马褂,头戴红顶黑绸小帽。
梁思成、金岳霖、张奚若3人,11月22日上午9点半赶到济南,在齐鲁大学会同乘夜车从青岛赶到济南的沈从文、闻一多、梁实秋、赵太侔等人,一起赶到福缘庵。梁思成当时带来一只用铁树叶作主体缀以白花的小花圈,这只具有希腊风格的小花圈,是林徽因和他流着泪编成的,志摩的一张照片镶嵌在中间。
同日下午5点,徐志摩的长子徐积锴和张幼仪的哥哥张嘉铸,从上海赶到济南。晚8点半,徐志摩的灵柩被装上了一辆敞篷车,由徐积锴、张嘉铸等人护送回沪。返回北平之前,梁思成按林徽因的叮嘱到坠机现场悄悄捡了“济南号”飞机残骸中的一块木板,放进提包里带回北平。这块木板,林徽因一直把它挂在卧室的墙壁上,直到去世。
遗体运回上海后,由万国殡仪馆重殓,在静安寺设奠,最后安葬在诗人的故乡浙江海宁硖石镇东山万石窝,墓碑系书法家张宗祥所题。徐志摩遇难的噩耗传出后,在当时的文艺界引起很大震动。胡适在徐志摩遇难次日的日记中感慨地写道:“朋友之中,如志摩天才之高,性情之厚,真无第二人!”周作人说:“中国新诗已有十五六年的历史,可是大家都不大努力,更缺少锲而不舍地继续努力的人,在这中间志摩要算是唯一的忠实同志。”梁实秋则认为:“志摩的天才在他的散文里表现最清楚最活动。”
北平的公祭设在北大二院大礼堂,由林徽因主持安排,胡适、周作人、杨振声等到会致哀,京都的社会贤达和故友纷纷题写挽联、挽诗和祭文。
蔡元培先生的挽联最为精妙:“谈话是诗,举动是诗,毕生行径都是诗,诗的意味渗透了,随遇自有乐土;乘船可死,驱车可死,斗室坐卧也可死,死于飞机偶然者,不必视为畏途。”那分洒脱与闲淡恰如徐志摩一生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