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为之)讶异,
更无须(为之)欢喜。
前三行都是对云以及云的行动的描写,后两行是对话。严格地说,云的行动只有两个:投影和消灭。这样看来,明显是将顺序进行如上的调换更能保证云的动作的连贯和完整,那么为何要在其中夹注一下对话呢?
首先,这两行诗的加入在“云”的行动中插入了“云”猜测的“海”的反应,使得“海”融入到了“云”的行动当中来,造成了一种“云”与“海”对话的效果,使得整首诗看上去不再是“云”的独白,而是“云”与“海”共同参与的,于是这个夹注起到了互动的效果。
其次,破折号的插入在投影和消灭两个动作之间插入,拖延了第二个动作发生的时间,更容易引起读者的注意。所以,“你不必讶异”这句中的“你”指的不仅仅是诗中的人物,也暗指读者,就好像一个暗号一样在暗示读者:看好了,我这片云要行动了,你不必讶异也无须欢喜,我接下来的行动是很正常的。但是,“云”作为说话者仅仅是做出了警示而已,却并不能控制他的行动给读者带来怎样的结果,于是这个警示反而使得读者更加不平静,对“云”与“海”之间的行动产生了更多的期待。
诗歌到这里产生了一个转折。当“云”和“海”摆脱了意象的外衣开始形成人物形象之后,他们的行动变得更加具有主观能动性,不稳定性也随之剧增,“偶然”的味道也随之浓重了。诗的前半部对“偶然”已经有了初步的抽象的概念,接下来就是对这一概念逐步具体化的过程,于是第二部分一开头就是一个对“偶然”发生的人物、事件、环境的限定: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这句话交代了人物、事件、环境。先来看人物,这句话的主语不是“我们”或“我俩”,而是“你我”,为了说明相遇的主体是分离的、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如果换做“我们”或是“我俩”,就消除了两个个体的独立性而完全地把两个人捏到了一起,无法造成两人相遇的冲击。事件指的就是“相逢”这件事,自古以来,“相逢”一词的使用从不是形容两个人随随便便的相遇,不管是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写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还是鲁迅的《题三义塔》中写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都对相逢做了限定:相逢是有前提的,要么是因为自身遭遇上有共同点,要么是因为两个人之前有一段相识的历史,总之,是有极大感情上的共识或情感基础的。所以,在这首诗中的“相逢”包含了很多感情,这个词作为一个连接点,像胶水一样把毫不相干的“你我”黏在了一起,就如平行线突然有了交叉点,两个人产生了相同或相似的感觉——到这或许还上升不到感情的程度。再来看环境——黑夜的海上,两个人遇见可以有无数的地点,甚至有更多的更有情调的地点,但为何偏偏是黑夜的海上?黑夜和大海一样,都给人茫茫无边的感觉,都让人找不到方向,在这样一个找不到方向的环境下,你我还能碰巧相逢,更突出了这种相逢的传奇性。在这第一句话中,将故事发展的要素都配备齐了,“偶然”在其中孕育,并在接下来的人物行动或对话中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