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看一朵花的盛开吧!那棵不知姓名的花就住在门口的小园里,因为它刻意地从铁门中探出了脑袋,我便不得不对它多了些关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只是青涩的骨朵,一层厚重的绿叶包裹着它,显得痛苦而艰难,我真的很多次想帮它剥开厚重的绿“壳”。不过幸好没有,我终于有机会完整的看到了花的盛开,它真的一叶一叶地开始舒张,最神奇的是里面的蕊,它们紧紧地被束在一起,一点一点微微颤动,忽然,“啪”的一声,一根蕊弹开,就这样弹开,从一种束缚中挣脱开来,满是成熟的自信与美丽,就这样一根、又一根……整个过程大约是一两个小时,我全然忘记,而那种震动和欣喜却使人难以忘记。天啊,若让她一早就获得自由,那平静地散开至脱落的过程,将会何等黯然!原来生命的灿烂与绚丽正源于这样的一次次自我突破!
2、又到了8月30日,交学费的日子。妹妹把早已做好的暑假作业很整齐地放在桌子上,然而没有钱交学费,看着别的孩子雀跃着去学校,我和妹妹忍不住站在窗边哭泣。父亲一言不发,他的脸色灰暗得像一片腌菜叶子。我们哽咽着催父亲去借钱。父亲去了很长时间,回来依旧两手空空。月底借钱总是难的,何况是我们这样穷的人家。我们觉得一万个委屈,便不停地哭。太阳落下去了,昏黄的灯泡照出我和妹妹失望的身影。父亲做好了饭,给我们放好碗筷,喊我们,我和妹妹一声不吭。父亲无可奈何地坐下来一个人吃,他甚至喝了一点酒,那是烧菜用的极廉价的黄酒,才喝了几口,父亲就醉了,伏在饭桌上呜呜地哭。我们起先不知所措,后来哭着劝父亲别喝了。父亲哭着把那半碗黄酒一饮而尽,泪水扑簌簌掉在碗里。父亲开始说话,一句接一句,不停地说,说了一个来小时。他把手伸进裤兜,掏出瘪瘪的破钱包,摸出几张钱,“啪”的一声很响地打在桌上,大声说:“钱,拿去报名!”我和妹妹想笑却笑不出来,泪水更汹涌地哗哗落下。父亲是怎么解决学费的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后来才知那天父亲去镇上卖了血。血水远比酒浓,那次醉酒可能是父亲一生最后一次醉酒……
3、(候车室里)因为一天没吃饭的缘故,我从包里取出水果、面包和火腿,自顾吃了起来。对面的那个男人隔一会儿瞅我两眼,手缩在袖子里。我抬头看他时,他就嘿嘿笑一下。反复几次以后,他一个人朝门外走去了。我快要吃完时,他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烤熟的地瓜,还冒着白白的热气。他碰了一下旁边瘦弱的女人,就将热乎乎的地瓜塞进女人手里,并顺势抱过女人手里的孩子。女人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她男人,脸上荡漾出了红润。她大概是惊讶: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男人平时是舍不得花钱的。女人开始吃地瓜,很幸福,速度很快,显然是饿了。她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女人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男人说:“你吃吧,我吃饱了。”男人说:“叫你吃你就吃!”女人不吃。女人说:“你没吃,你嘴唇还干巴着呢。”他俩推来推去你让我吃我让你吃。最后还是女人强行将半块地瓜塞进男人手中。男人吃完,又抱着孩子缩成一团……
4、课堂上。他如坐针毡,低着头,用手使劲揉着鼻子。一个喷嚏在他鼻腔里憋了很久了。要是课余时间,他非要仰起头来,打个痛快不可。可这时他不敢,也不愿意打出来--他知道,打出来非出事不可。他是个差生,在老师眼中似乎是“坏”的代名词--尽管他平时很守纪律,也很关心集体。前天,只有他一个人在班里,他看见有一条板凳腿散了,就去拾起来,想把它重新装好。正在这时,一位老师走进了教室。“你干什么?好端端的一条板凳,被你弄成这个样子……”老师非常恼火。他也有点气愤--“不,不是……”话到了嘴边,只好硬咽下去。
现在,他顾不得想这些了。“真见鬼,怎么这么难憋?”他使劲揉着鼻子,头又向下压低了些--越想憋住,越觉得难受。“啊--嚏!”他终于憋不住了。笑声,似山洪般暴发。
“站起来!滚出去!”平地一声炸雷,好响,好狠,他怎么不心惊肉跳?!他出去了--尽管他很想继续听课。
室外,也不十分明亮,有一块乌云,遮住了又大又圆的太阳。
“不好,还有!”凭直觉,他知道第二次山洪又要暴发。
对,应该打,打个干净,打个痛快,这样才舒服。
于是,他仰起头,等待即将冲出乌云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