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与历史文化题材有天然联系的是关于广泛地承传于民间的关于民间艺术和民俗文化的人文关怀。当前民间艺术和民俗文化及其赖以生存的生活群体的边缘状态引起了余秋雨先生的密切关注。大家在2007年中央电视台举办的青年歌手大赛中看到的作为文化知识方面评委的余秋雨先生总是对于那一部分“原生态歌手”情不自禁地要多讲评几句话。足见他对这一问题投入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也曾经系统而认真地研究或探讨过。对这一问题,现代著名作家茅盾写下了散文名篇《香市》也表现作者对民间艺术和民间文化的关怀,不过他侧重于从民间艺术、民俗文化的消乏,折射当时社会政治、经济大环境的动荡造成农村的破产,表达社会政治的批评。当代作家贾平凹写过关于秦腔这种地方曲艺的散文,主要是着力表现其中蕴含的历史文化因子。如今,散文作者们从民间艺术的边缘状况追索到现代城市文化的挤迫,并表现出对此的人文焦虑,抑或称作人文关怀。余秋雨的《贵池傩》、《江南小镇》、《笔墨祭》就是其中几篇深刻之作。如:他在《贵池傩》一文中写道:
“傩,一个奇奇怪怪的字,许多文化程度不低的人也不认识它。它早已进入生僻字的行列,不定什么时候,还会从现代青年的知识词典中完全消失。然而,这个字与中华民族的历史关系实在太深太远了。如果我们把目光稍稍从宫廷史官们的笔端离开,那么,山南海北的村野间都会隐隐升起这个神秘的字:傩。傩在训诂学上的假借、转义过程,说来太烦。它的普遍意义,是指人们在特定季节驱逐疫鬼的祭仪。人们埋头劳作了一年,到岁尾岁初,要抬起头与神对话了,要扭动一下身子,自己乐一乐,也让神乐一乐。要把讨厌的鬼疫,狠狠地赶一赶了。对神,人们既有点谦恭畏惧,又不想失去自尊,表情颇为难做,干脆戴上面具,把人、神、巫、鬼搅成一气,在浑浑沌沌中歌舞呼号,简直分不清是对上天的祈求,还是对上天的强迫。反正,肃穆的朝拜气氛是不存在的,涌现出来的是一股蛮赫的精神狂潮:鬼,去你的吧!神,你看着办吧!……1987年2月,春节刚过,我挤上非常拥挤的长途汽车,向安徽贵池山区出发。据说,那里的傩事挺盛。……从上海走向傩,毕竟有漫长的距离。田野在车窗外层层卷去,很快就卷出了它的本色。水泥围墙、电线杆确实不少,但它们仿佛竖得有点冷清;只要是农民自造的新屋,便立即浑身土艳,与大地抱在一起,亲亲热热,兀地横过一条柏油路,让人眼睛一亮,但四周一看,它又不太合群。包围着它的是绵延不绝的土墙、泥丘、浊沟、小摊、店招。当时的标语已经刷去,新贴上去的对联钩连着一个世纪的记忆。……山村不大,村民们全朝鼓声涌去,那是一个陈旧的祠堂。灰褐色的梁柱上新贴着驱疫祈福的条幅,正面有一高台,傩戏演出已经开场。……凭心而论,演出极不好看。许多研究者写论文盛赞其艺术高超,我只能对之抱歉。……这种演法,粗陋之极,也自由之极。既会让现代戏剧家嘲笑,也会让现代戏剧家惊讶。”
从文中的描述中不难看出,为了生存,傩祭傩戏中有相当一部分内容迎合民间的庸俗,但它的根本生命力还在于表现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也即渴望过上幸福安稳生活的企盼的内心表露。作者沉甸甸的人文追思,溢于言表,任何民间艺术都表现出一个民族一方地域环境中一种群类的心灵需求,反映着他们对于人世善恶、美丑的价值评判,也影响着他们自己在人世间的行为和思想,是他们生活方式的一个质素,也代表着某个社会群落对社会的言说和认知。所以也是人类全部精神财富的一部分。作者通过贵池傩去发现民间艺术蕴含的人文核心内涵。但,作者也同时提出了民间艺术、民族文化也有一个与时俱进、自主创新、不断改进提高、不断改进繁荣的问题。正如作者在《贵池傩》一文中所说:“我们,相对于我们的祖先,总要摆脱一些什么吧?或许,我们过去摆脱得过于鲁莽,在这里才找到了摆脱的起点?”又如作者在《笔墨祭》一文中所说:
“这就是可敬而可叹的中国文化。……比较彻底的文化革新很难从这么漫长的岁月中站起身来。……我真希望有更多的中国人能够擅长此道,但良知告诉我,这个民族的生命力还需要在更宽广的天地中展开,健全的人生须不断立美逐丑,然而,有时我们还不得不告别一些美,张罗一个个酸楚的祭奠。世间最让人消受不住的,就是对美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