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白天,我的屋里亮堂堂。
但是门窗紧闭,窗帘也耷拉着。我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死盯着地板,眼神空洞。卧室里一片黑暗,灯光只眷顾到客厅和我。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把窗户推开。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成为画家的天赋,但艺术有时就只是人真实情感的简单流露。小学三年级时,我坐在吱呀作响的木窗下,咬着烂铅笔头埋头涂着画着未来的自己。窗外一声鸟叫把我的注意力拉扯过去。我抬头张望,只见窗檐上的鸟用力一扑棱,很快地消失在视野中,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草长莺飞二月天”,我顺着似有似无的痕迹朝远方望去,除了山光水色,别无他物。涓涓流水零星地夹杂着片片桃花;层层的梯田上稻秧在摇晃;蓝天白云像一幕手影戏般不断变幻着形状。“吧嗒”一声,掉落的笔头把我从沉醉中惊醒。我急忙抽出蜡笔像摄像师抓拍闪电一般画下这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这就是墙上那幅《梯田》的由来,后来那幅画获得了什么什么奖,于是又以油画的形式重摹了下来。在站起来之前,我瞥见那幅画,似乎又给我增加了不少信心。是啊,我怎么能这么压抑自己呢?这客厅已经昏暗得快要发霉腐败了,难道我不该让自己欣赏窗外的美景,让阳光拥抱自己吗?自己像个囚犯一样生活在这灯光下多长时间了?推开窗难道就需要这么大的勇气吗?
我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却又看见朋友送我的影集——《窗》》。他可真是位能人,东奔西走跑到世界各个角落,在各家各户的窗口拍摄无数照片。他像李时珍搜集各类草药一样孜孜不倦地拍着各式各样的窗外的景色——飞檐下一串木风铃击打着古朴的音调;远方的郁金香田随风婆娑;茂密的雨林昆虫和野兽在起舞。而我最喜欢的是那一张——斜阳透染着天顶的乌云,巷道中,一只金色蝴蝶点缀其中。
无论窗外有没有黄金蝴蝶,我都下定决心要去开窗了。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犹犹豫豫,向着窗,像个醉汉,东摇西晃。沿途的桌上放着《窗艺指南》,地上躺着《论窗与人的心》,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打开窗扉,看看美丽的蝴蝶如何翩跹起舞。我站定,闭眼,用力一扯窗帘,用力一推。
果不其然,一阵风沙呛住了我的眼和嘴,我看见的只有对面也是三十六楼的窗户,狭小的缝隙中,地上楼市林立,天空阴沉不堪。
我疯了似的逃回卧室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