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世界,我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题记
我叫颜诗,“颜色”的“颜”,“诗情流转”的“诗”。妈妈说,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明白:颜色,这是多么诗情流转的两个字!
刚出生,我的眼睛便盲了,视野所及,只有黑色!黑,一个平静而深厚的音节,一如我的心……今年秋天,我就该17岁了。我有点茫然。于是,我开始回忆这17年的点点滴滴。我的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与众不同,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无论回忆有多么艰辛,请还是让我回忆吧。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组成了彩虹桥,在大雨过后阳光灿烂时,将天和地紧紧相连。
后来,我上学了。学校里都是和我一样的孩子。我家和学校隔着一条街,于是我每天拄着盲杖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盲杖的声音“笃笃”地敲着我的节拍,宁静而美好。再后来我就认识了筱明,那个总是讲一口软软的普通话,念很多诗给我听的男孩子。筱明说他喜欢我的眼睛,因为里面的光芒像一道虹。我哑然失笑:“像虹有什么用!它根本就看不到那七种颜色呀!”说这些的时候,我很难过,筱明他不知道,我多么想看看他的样子,我想知道这个讲一口软软的普通话的男孩子,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他的眼睛又是什么颜色……可我,却只能无奈地笑。
筱明念书很好听,特别是几米的《地下铁》。我喜欢听他念:“天使在地下铁入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渐渐看不见了……”我还喜欢听他描述书中的图画:红黄橙绿粉紫白灰,色彩缤纷的样子。我常常嘴里叫着搞不清楚,脸上却笑得一塌糊涂。筱明的笑声也“咯咯”回荡。书的末尾有一句话,筱明念得格外认真:“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世界,我最想看见的是什么?”我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脸凉凉的,已被泪水沾湿……
时光,在筱明的陪伴下显得步履匆匆……可我在17岁的生日后,却再没有遇见过筱明。那天,筱明还送了我生日礼物—— 几米《地下铁》的配套CD碟《地下铁的二十个音乐场景》。
妈妈一直都说,要让我在最多彩的17岁复明。她没有食言,17岁生日的第二天,我就被送到了医院。一个好心人捐献了角膜。他被车子撞倒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而且特别巧的是,那个离世的男孩子和我一样大。大夫说那个男孩子离世前还一直念叨着:“角膜,我要留下……”
手术很成功。可刚做完手术的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医生说一天以后才能拆纱布。在那对我而言如同一个世纪的24小时里,我反复地听到那张CD碟里女孩子充满企盼的声音:“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世界,我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可脑袋里面始终浓得化不开的却是筱明……
获得光明的那一天,我兴奋极了——上天给了我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我穿了往常的衣服戴了往常的墨镜拄着盲杖在上学路上等了一整天,我期待着筱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是没有……望着枝头的残叶被渐浓的秋意逼落,我摇着头不想落泪—— 医生说了,我不能流太多泪的,否则等待我的仍将是黑暗。筱明,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在我17岁生日后我就再没遇见你?那天,收到礼物的我兴奋地甩掉盲杖,可当我摸索着找到它时,却再也唤不到你,莫非……我不敢再想下去,我知道不会的`,对不对,筱明?第二天、第三天……我一样地等,可是,一样地没有结果。
妈妈将我转到一所“正常”的学校,我的生活渐渐的变得多姿多彩,可人群始终是灰色的,里面没有一双眼睛笑着对我说:“我就是筱明”。
新的学校里,一切都不一样。红黄橙绿粉紫白灰—— 真的和筱明说的一样,什么颜色都有。同桌的女孩满头碎发,眼睛里有紫色的光芒。她说,原来和她坐的那个男孩子很高很瘦,喜欢几米的《地下铁》喜欢得发狂,只可惜不久前的一场车祸夺去了他的生命。 说这些的时候,女孩眼中有大雾弥漫。我的心不禁一动。“他本不会有事的,可有个盲女孩扔掉了盲杖在马路边跳,他是为了救她才……”下面的话我没听清楚,我不再想追问那个男孩子的名字,我只觉得大脑中有一片惨白的颜色,而我的耳边却似乎响起了收到17岁生日礼物的那一天我蹦起来时那一声刺耳的刹车的鸣响……
忽然,天空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阳光灿烂,天边多了一道虹——赤橙黄绿青蓝紫。我想起妈妈说过,这七种颜色组成的彩虹桥将天和地紧紧相连。是啊,紧紧相连……
那一道彩虹,是那样的轻缥。我最想看到的七种颜色在我眼前如此闪亮,可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呢?——“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个世界,我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对,是筱明的眼睛!可我无从知道, 那究竟是一双什么颜色的眼睛。黑色?褐色?抑或是淡淡的鸽子灰?或许,里面也有“彩虹”的光芒?
如今的我已不再置身事外,
一切色彩皆已化入
声音与气味。
且如曲调般绝美地
鸣响。
我何必需要书本呢?
风翻动林叶,我知晓它们的话语,
并时而柔声复诵。
而那将眼睛如花朵般摘下的死亡,
将无法企及我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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