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出生以来就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对他而言只能叫“家乡”,而不是“故乡”,只有游走在他乡的人,那个地方才能叫做“故乡”。一字之差,感受却大有不同,遥望明月,故乡永远在别处。当我们身在他乡的时候,我们才更清楚哪里是故乡。
“好 ”&“好唔好”
第一次搭飞机,想不到那目的地竟然是上海。“魔都”,魔幻的城市、东方巴黎、犹太人曾经的避难所,那到底是什么样子?满怀期待,我终于登上了上海东方航空的班机。
到达一个地方,首先听到的是这个地方的语言。对于上海话,最初的认识是小时候《外来媳妇本地郎》里的刘涛扮演的上海媳妇胡幸子。每当要发表意见的时候,幸子都是“阿拉”这样“阿拉”那样的。那时候觉得“阿拉”就像是那个音符的名字“La”,有着某种音乐美,很适合幸子这上海女孩身上体现出来的那份气质。后来认识的是微博上热起来的“好 ”、“侬”等,这些都是对上海话的零星认识。本来以为这次到上海,就能轻易地听到地道的上海话,殊不知在上海的机场、出租车、街道上耳边掠过的都是带着各种味道的普通话,京味、东北味、港台味,甚至还有外国味。于是,直到登上回广州的飞机,我的心中都有着某种遗憾,也许是因为我在上海走过的地方太少了,也可能这地道的上海话只藏在这弄堂的一扇扇窗里了。
一座城市,城市化、现代化、国际化水平越高,就越不可避免悄悄地淡化一些本土性很强的东西,如方言。上海地方虽小,却有足够的吸引力,五湖四海的人都来此做着自己的梦,普通话成了很多人交流的共同语言。不知道是否值得庆幸,在上海人心中还只是“乡下”的广州,在街头、地铁、饭店我还可以听到亲切的白话,听到美女帅哥讨论着哪里好玩“去边度”,听到阿姨们说别家孩子考重点大学“好威水”,听着婆婆公公们说着回家“煲靓汤”。听到一些人操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不可以介样啦”、“湿湿碎啦”,同时也听到各种口音的白话,“内猴”、“大佬,你好么”。如此种种,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令人哭笑不得,心里却更觉得他们可爱。
这几年,各个地方保护方言的呼声都较高,身在粤语区感受尤为深刻,“保护粤语”曾经闹得挺大,有人说那是因为我们有香港“撑住”。其实,粤语历史悠久,是广府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梁文道言“粤语是可以思考的语言,讲粤语是天经地义的”,粤语足以成为广州的名片、城市印象。卡尔维诺曾经写道:“方言文化有其完全的影响力,确保一个城市、地域、流域身份的认同,与附近其他城市、地域、流域区隔开来。”“在这个世界上(说实在并不大)方言是界定自己会说话,赋予地方习俗形式,总而言之,存在的方式。”广府文化中的“讷于言而敏于行”、“和气生财”也许会让人觉得广府人做人做事“是但”、“求其”、“所谓”,但其实“内秀”或者“不争辩”不代表没有底线。原则上的东西是动摇不得的,如一些传统习俗,如粤语,这并不是因为排外,或者是傲慢,而是因为源远流长的文化系统使然,而是因为这些就是他们的存在方式。
下了从上海飞回广州的飞机,在机场里走着的时候遇到了一对母子,母亲貌似正在教训调皮的儿子。听到了那亲切的“一早话你噶啦”、“好心你啦,好唔好!”我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