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牵绊绊,夏斑驳的日霭里,什么东西在奋力地跳动,带着生命特有的喜悦,憧憬和好奇。
跃入我的眼里的,是一丛粉白色的花。花瓣簇拥在一起,就好像一团白色的火焰,小小的,烛焰仍旧却在努力地烧。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她的心跳,很微小很微小,就像她小小的花瓣一样微小,但却仍旧在竭力地跳动,在夏日烈火一般的炙烤中,依然微微地笑。
我想,大概就是这样的声音,吸引了我。
彼时阳光正媚,骄阳下几乎所有的花儿都低下了头,只有她,在傲然地盛放,无所畏惧地仰望着天空,仰望璀璨的青阳。
她叫荼蘼,势必要开到荼蘼的荼蘼。
头顶的太阳更炙热了。
周围的花花草草倦怠的样子更为明显了,老掉的枯枝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燃烧。可是她还在开,肆无忌惮地舒展着枝桠和花叶,仿佛对这样的高温毫不在意。
你不怕么?终于,我忍不住开了口。
怕?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有什么可怕?
太阳啊。这么高的温度,你受得了?
那个啊……刚开始的时候也许会觉得有点难受吧,不过久而久之,就觉得一切都还好啦。我从来就不习惯给自己留“退路”什么的,我就只告诉自己,熬一熬吧,也许就过了。
哦。我应了声之后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雨下了起来。
先是细小的雨丝,羽毛一般轻飘飘地、漫无边际地划落,然后声音逐渐清晰明快起来,愈演愈烈,风也来凑凑热闹,“呼呼”地跟着大雨嚎了几声。
我打开了伞,伞膜在雨点的冲击下发出噼啪的声音,像小鼓在杂乱无章地响,搅得我心里不得安生。
她还是在开,虽然花瓣被雨打落了一地,狼狈不堪,却还是在执拗地微笑。
一起打伞吧。我建议到。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啦。她礼貌地拒绝。
可是你都成这个样子了,真的没问题么?我有些担忧。
你知道,我们荼蘼,生来就是这样的。无论是什么,灾难,困难,坎坷……遇到了,就必须得努力地去拼搏,没有什么所谓的“退让”。我们一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漂漂亮亮地活,另一条就是死。
可是、可是……
可是?哪里有什么可是?我啊,已经习惯了。
习惯?我问。我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疑惑,大概是因为,我不明白是怎样的信仰才能带给这样小小的花如此巨大的力量。
是的,她说。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荼蘼。
习惯了每一次绽放,都要奋力地去搏斗;习惯了每一次绽放,都要留给自己最美的颜色;习惯了每一次绽放,都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我望着她直发愣,有些话梗在喉咙里没有问出口。
呐呐,亲爱的荼蘼,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你不染半丝纤尘的美?
就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她来的时候就轰轰烈烈地开,她走的时候就干干净净地去。没有矫柔做作,没有金雕粉饰。
她不是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的雪,她不是春寒燕未归一汀烟雨的杏,她不是故乡千里梦里依然红的桃。
她不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恬淡,她不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缤纷,她不是“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的萧条。
她就只是荼蘼,习惯了开到荼蘼的荼蘼,也只会开到荼蘼。
恍惚之间窗外的高楼仿佛全都成了高山,车流流动流成了水流,在这样的高山流水里,一抹不起眼的粉白悄无声息地蔓延,然后顷刻间开满了整片山野,在璀璨的青阳的照耀下,她比青阳更加璀璨。
她微微地笑,风路过吹出银铃般的音——
“开放吧!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