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儿子回家的日子。儿子在镇上念高中,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母亲早早就把儿子爱吃的东西准备好了,只等儿子回家就下锅。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群山羞涩的藏在了灰蒙蒙的胧纱后面,只有太阳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放完它弱弱的丝线。"要下雪了。"母亲嘟囔了一句,父亲只是看看天,没有接茬。"要下雪了"。母亲又说了一句,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带着不满。"下就下呗,你管得着吗?"母亲更不满了,一连串的话语冲出喉咙,有些激动,父亲并不接茬,该干嘛干嘛去了。
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母亲还是有心思,早早就爬了起来——丈夫不在身边。母亲没有理会,丈夫是个勤快人,可是大冬天也没啥大活。母亲打开门,远山一片洁白,凹凸不平的线条犹如雪娘娘的纱巾,懒散的打着不规则的结,院墙上,猪圈旁,菜地里,都被雪娘娘披上了圣洁的纱衣——雪,已经停了,天渐渐的亮了,母亲看见门前一条铲开得不算太宽的小路,蜿蜒着一直伸向远方——烧水,收拾屋子,忙忙叨叨的。快到中午的时候,母亲又站在望了无数遍的院墙上,手搭着朝远处望去——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坡上,一个黑影,两个黑影,三个黑影,四个黑影——是两对父子——父亲们扛着铁锹,儿子骑着自行车,欢快的行驶在父亲铲出的雪路上——起风了,不大,但也扬起了雪花,前面的父亲便扬起铁锹,来回挥动着,打散那些碍眼的雪花,后面的父亲不时推推这个,拽拽那个,在一个岔道口,那一对父子走了。
从家到学校24里地,父亲硬是用一把铁锹为儿子铲出了一条回家的路。
转眼,儿子大学毕业了,在镇上教书,平时很忙。为了儿子回家方便,父亲为儿子买了一辆摩托,很漂亮,每到要下班的时候,父亲便会走出去,沿路清理路上的石子垃圾树枝什么的。这天到点儿子没回来,父亲一直走到了镇上,去了学校门口,当最后一盏灯灭了的时候,父亲才知道儿子被打劫了——父亲到派出所的第一句就是"人没事就好"——父亲又为他买了一辆不起眼的摩托,儿子每天还是上班下班,只是他不知道,每天上班的路上,后面都会有一双眼睛目送他一直走进学校,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的人影在自行车吱个吱个声中渐渐驼背了,脚蹬渐渐缓慢了——直到三年后的一天,父亲摔在路沟里,他才知道,三年里,父亲风雨不误,天天陪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