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欢笑是,痛苦亦是;前行是;停止亦是。不论通过的是什么,脚下身后留的,不也是来过的印记吗?
当双腿终于能够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乘上一列北上的列车。独自坐在窗边,听着某人旷野中的嘶吼与怨,不禁摇头:你又真的站起来了吗?夜晚的大漠出奇的寂寥,黑暗与深蓝交织的天际,只能看见胡杨的树影。那些顽石般的生命,此刻大概与我一样无眠吧。月光嵌在了那种暗淡色的迷茫之中,连同周围的星光一起,是心中唯一明亮的灯。
列车与铁轨的摩擦驶向远方,我停在了无名的小站,扑面而来的土气是尘封了太久的荒原的气息,是轻微的霉味和干燥的风。沿着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总错觉自己是否是在山间倒退,直至双脚感受到火的灼热。忽的有些眩晕,如同章鱼的吸盘附着在头上,呼吸困难,头顶的光芒已经变为太阳,大地在热浪中重新蒸腾起来。红彤彤的的光束照耀在我的脸上,地上是那种高与淳朴的颜色,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这黄土垒成的高原之上了。
此刻的天地,似乎只剩了我,本想放声大吼,但却又没有——我拜倒在这辽远的高地之上,抽泣起来了。那水如同月牙泉最后的眼泪,滴在黄土之上散称柔和的光晕,终于打湿了干涸已久的断裂的感受。西域驼铃的声音,清泉般绽开了。那触不可及的远方,又似乎是某种震撼,一回头那列车,似曾在很近的路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刺耳、直奔心头而过。但我已下来,走上另一段,这沟壑幽谷间的路,除了酸痛,不也是风景?
轰鸣过后,一切又重回寂静。高地,传来一声嘹亮的鸡啼。
回到青岛,又回到山里的祖居,一晃近十年,自己又是否认得当年的路呢?那棵树依旧守在路口,枝杈刚被修剪,新了不少。是啊,又有旧的又有多少留下了呢?夏夜的笛声,已随着院中繁花一起葬送了,走在田垄上,光着脚,真正温婉的泥土,不会让你想起穿鞋子的。不知不觉的,雨悄然落了下来,如同天降的精灵打在叶尖,本以为是雨的叮咚声,但伸出手去,却又捉不住雨的身形。弹在那之间的,只有散射着的柔和的五色。透过水珠,看到的是曾几何时那顽皮的我坐在那树的脖子上,伴着天使的精魂,去聆听树和风的情话。
叶子已飘落一地,我试着不踩到任何一片,但她们太多,就如同这一切,最终还是没了。树立在那里,不语,却仿佛还是像当年一样,留下了我最美好的童真。田间的尽头,最终走上了柏油马路,也许这变化太大,但阳光留在那上面的余温,是区别于泥土的另一种气息。低头看看,脚底黑漆漆的印记仿佛告诉我,过去的已不属于这里。的确,也许朝花只能夕拾,也许年少的我们不曾在意那些属于灰发人的事,但故乡依旧是故乡。也许我更怀念那种稚嫩的大地,可这一切也都变为现实,因为这不断的前行,不会为某个人而停留。我也许无法决定这种改变,但只要路在那里,我仍旧可以回来。
离去即为暂别,在这世中,寻找片刻的宁静,亲吻过去的脚印,对后来人讲着。那种苦痛与漫长、那种安详与宁静就如同一条长路,始于此,也归于此。回忆是活在现实中的我们的甜美,转过身,背起行囊,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