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桑树作文

2019-02-16

  其实,我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再见过老家的桑树。

  老家虽离我居住的市区并不远,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抵达。道路也已经由原先的窄一窄的羊肠小道变成了宽宽柏油马路。但似乎再也无法从一条路的一端,走近老家院墙边的任何一棵桑树。

  那时候,我对老家的每一棵桑树,还没有患上思念恐惧症。因为,去学校的路上,穿过矮矮的邻居们的院墙,不时有几枝细细地枝桠似乎耐不住满园的寂寞,而悄悄盘亘在院墙上空张望过路的行人。尤其是陽春三月,那卵形的桑叶嫩得夺目,嫩得诱人。嫩得无数双过路的小手,都有了偷摘它的冲动。

  我也曾经犯过傻。但以我的笨拙,绝不可能腾空而起,变成一个身手不凡的顽童。但我确确实实犯过傻,就在那矮矮的院墙边,为了得到几片桑叶,而乖乖地放了十几分钟的“哨”。

  那一天,男同学把摘到的桑叶慷慨地分给了我一半。才使我家里那十几条嗷嗷待哺的蚕宝宝,躲过了一场要命的饥荒。

  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端把椅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它们进食。看它们挪动着浑一圆的身体,躲进桑叶的底下,贪婪地享受这顿饕餮大餐时,我总会获得一些前所未有的快乐。那十几分钟在院墙边的胆战心惊的模样,也突然变得伟岸起来。

  我甚至于还为此结交了几位身手敏捷的“采桑高手”,为了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我放哨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慢慢地,不知是哪个顽皮的男孩子,竟然给我取了个绰号叫“女哨兵”。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后来这个绰号一直延用至我小学毕业。

  “采桑高手”中,有一个是我同村,我叫他Z,他家与我家只隔了一条河。为了交流养蚕心得,我经常跑去他家。Z长得十分高大,却有点面黄饥瘦。但他养的蚕又白又壮。有几条居然还是花蚕(背上有黑白条纹的那一种),我第一次见到,忍不住抓几条到手心里把一玩。Z把几十条蚕放养在一个竹篾篮里,吃食的时候发出一片片“沙沙”声,听得心里都痒酥一酥的。

  那时我应该有十一岁了。却成天像个假小子。母亲每次见我跑到对面去,总要说:“女孩子家不要到处乱跑……”可我不听,我觉得Z是个好学生。尽管他有十分严重的口吃。见我总是抿着嘴偷笑,笑他口吃病犯了的时候,急得要把桌子戳一穿的样子。他就会气得说不出话,把脸孔憋得通红,一边还指着我说:“不……不……不……许笑!”但最后又会给我几片桑叶,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

  又过了几学期,Z似乎又长高了些,声音也开始粗哑起来。只是口吃病依然没好。我便不再去Z家。偶尔在路上遇见,也只是低着头走过。Z呢,因为这个病,也越来越沉默了。从小学毕业以后,我也一直没有再见过他。

  但是,有一年,我从城里回家。因为带了许多行礼,母亲来接我。一路我们聊着家常进家门,放下行礼,母亲突然问:“刚才Z在跟你打招呼,你怎么没应人家? 太没礼貌了。”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一方面有些惊喜,一方面又觉得伤感。一对多年不见的“发小”(北京方言,我这南方人暂且借用一下),终于有幸在街上偶遇,该放下各自的端着的架子和藏了多年的城府了。可是,一方鼓足勇气,想呼应当年的默契,可是,一方却视而不见,无视这种默契,仿佛世间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无介蒂的友谊。这不是人间悲剧是什么?

  而导演这出人间悲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是的,我可以认为它仅仅是一个误会。这样,我内心可以坦然些。可是关于你想解释的友谊能够澄清吗?其实,我仅仅想知道这么多年,他的口吃有没有好转,现在在哪工作?他还会不会想起老家的那些桑树,以及,院墙边那个“放哨”的身影?

  可有那么多问题,我想问,却不敢问,我怕一问,它就会变质,就会失去原有的一些单纯的颜色,就像老家的桑树再也不能在我的眼前释放它的柔一嫩一样。它只能沉默着,直到城市的欲|望,慢慢将它消解。直到在一片发展的呐喊声里,慢慢交付了它们安身立命的土地为止。

  人间的某些悲欢,和老家的桑树,竟是那么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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