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与小伙伴们曾指着天上那圆圆的、散发着清辉的月亮问爷爷:“爷爷,快看看,那月亮盘盘里装着些什么呀?”爷爷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回答说:“那上面嘛,长着一颗桂树。”“长着桂树?”“是的。”爷爷一本正经地说,“长着一颗高大的桂树,它的叶子比我们家门前的古榕还要多,浓得像一团化不开的绿云。它的叶子是个宝,片片似碧玉,要是脱落到人间,谁捡到叶片,谁就会发财,就会有好日子过;你若把它放在米缸里,它会生出许多的米;你若把它放在钱袋里,它会变出许多的钱,使你有吃不完的大米,有用不尽的钱……可惜,它很久不脱落了……”想不到月亮上还有这个法宝,爷爷这么大的年纪了,也许他曾经捡到过桂叶,于是我们问:“爷爷,你捡过桂叶吗?”“前些年曾经捡到过,可这些年它又失掉了。”爷爷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唉声叹气。哦,怪不得我们的爷爷、爸妈、叔伯、大婶们长年在烈日下烤晒、在风雨中奔波,
也还是这么贫穷,原来,他们曾经得到的桂叶又丢失了。
我们又问:“爷爷,什么时候桂叶还会脱落?”
“等到……等到……唉。”
等到什么时候?爷爷说不清楚,我们更是不知道。
从此,每当没有云朵,圆月泻下银光的夜晚,我和小伙伴们便来到村头的草坪上,仰身而躺,睁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挂在湛蓝色天空的月亮,寻找着爷爷说过的桂叶,可是,月亮里总是朦胧的一片,看不到桂树的叶子,只把希望留在下一次月圆的、没有云朵的夜晚。
有一回,我在睡梦中见月亮上的`桂叶忽然脱落了,它乘着习习的轻风,慢慢地飘落在我的面前,我欣喜若狂,赶紧轻轻捧起它,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飞快跑回家,把它放在家里的米缸里,米缸里马上生出无数的米,从此,很难吃上干饭的一家老少,顿顿吃着雪白的干饭;我又把它放在我的小钱包里,马上变出许多钱来,我用这些钱买了漂亮的铅笔,作业本,买了香甜的棒棒糖和好多小人书;我还把那桂叶放在……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小手放在嘴里……
我长大上了学。从书本上和老师那儿懂了许多爷爷没有告诉过我的东西。懂得月亮并没有什么桂树,更没有那种能使人变富的桂叶,爷爷讲的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后来,垂着长胡子的爷爷过世了,我也被在外地工作的爸妈接走了。我离开了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榕树,离开了朝夕相处的、与我做着同样的梦的小伙伴,离开了淳朴的父老乡亲。我把童年的梦幻留在故乡榕树的记忆里,却把生命的小船划到遥远的异乡。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由孩童变成了大人,从小学、中学一直读到大学。随着岁月的流逝,童年的事情大多已从记忆的长河中消失,唯独关于桂叶的那个梦,常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似假还真,既遥远又亲近,像轻纱一样缥缈,像梦幻一样甜蜜。而每当它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总使我想起故乡的榕树,榕树下清澈的溪水,溪水边洗衣的少女和不知忧愁的小鹅;想起榕树下光滑的石板,坐在石板上“讲古”的老人和那世世代代讲不完的传说;更想起童年的小伙伴。故乡,你一切还依然如故么?小桥边那
石刻的小狗,还在审视着过往行人么?儿时的伙伴,现在该长大成人了,他们还做着童年的梦或等待月亮上的桂叶脱落么?我多么想回去看看童年的伙伴,寻找留在故乡的梦啊。
最近,学校派我们班到我故乡所在的那个县搞社会调查,我趁机会回故乡。我到叔叔家,乡亲们纷纷来看望我,打听我父母的情况,我一边应酬着,一边用眼光在人群中寻找我童年的伙伴。哦,那高出众人一头的不就是爱哭鼻子的阿炳么?那长得铁塔似的大汉不就是经常扣错衣扣的阿康么?那倚着门槛的、样子有点腼腆的,不就是习惯用衣袖擦鼻涕的阿福么?还有……他们都长成大人了。要是在外地相遇,我可能还不敢认他们呢。待乡亲们走后,我把儿时的伙伴们留了下来,我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谈着童年那些有趣的事,谈着分别后各自的情况,谈着村里十几年来的变化。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的知故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乡亲们再也不因青黄不接而愁了眉头,再也不因短缺娃娃们的学费及油盐而叹息了;家家有了足够的粮食,户户都有了存折;电视机、录音机、摩托车在这里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纯朴的父老乡亲终于有了蜜糖般的日子。故乡,一切都变样了。阿炳突然问我:“松哥,你还记得爷爷曾对我们讲的那桂叶的故事吗?”我点点头说:“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终于捡到了桂叶。”“是
的,我们都捡到了,大伙儿都捡到了。”众伙伴用自豪和语气异口同声地说。我终于明白了:党的好政策不就是爷爷曾对我们讲过他曾得到而又失掉的桂叶吗?勤劳而纯朴的父老乡亲等待了多少年,不就是盼望党的好政策么?我们在几回梦里寻找的能使家家米缸里生出吃不完的米,人人的钱包里变出用不尽的钱的桂叶不就是它么?但这桂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不是从月宫中脱落,而是来自我们伟大的党,来自英明的党中央!
辛劳了一辈子的爷爷,还没有寻到他曾经失落的桂叶,就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爷爷坟前的小草经历了十几载的枯荣之后,我们做了无数回梦之后,终于又得到了那碧玉般的桂叶,这回永远不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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