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骨子里面,始终有一个痒痒的心结,那个结就是——侠。
想像金蟾婆娑,玄夜未央,卧榻辗转不能成眠,索性一个鱼跃起来,薄纱束面,一副精干的紧身衣衫,自危楼之上凌空而下,脚底生根,纤毫无伤。或者干脆陆也不着,竟攀援而走,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飞去来兮。玩性正酣时,可以狮吼一声,路见不平;亦可奇兵天降,英雄救美。乘兴而去,兴尽而返,终日的积郁,瞬间荡涤。
要么借助离奇的时光隧道,回到几百年前的旧元。据云那个早已不知所踪的江湖,斯时尚在。而江湖,根本就是侠游弋的大海。也许江湖,不免浮着些凄星惨月,吹着些腥风血雨,荡着些过眼云烟。我提三尺之剑,立地成侠,来无形、去无影,不烦稻粮谋。可以爱恨无常,说走就走;可以坚忍绝伦,十年破壁;可以打遍天下,独孤求败。随心所欲,痛哉快哉!
心仪中的侠,不能过于天马行空,一定要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差不多是一种独特的做人方面的灵感。尽管脱离现实,偏偏最得人生真味,乃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侠。国外的侠客里有一类威猛盖世而少柔肠的好汉,我一直不怎么恭维。他们全部是特殊材料制成,已经不太是人,几乎是披着人皮的机器。一哈腰能变成奔驰的汽车,一抬手又幻作擎天的塔吊,落了水旋即是开得走的潜艇。此等大侠,更适合游走于异度空间,滚滚红尘中,似乎一袭斗笠、一支残笛、甚至是一颗漂泊浪迹的心,更加是别致的侠情。
想想久居闹市的我们,为事所累,为情所困,爱不能爱得上天,恨不能恨得彻骨,总感觉肩头负着一具沉重的蜗壳,终日艰于爬行。那种灵魂里面的疲惫,真像是给吸血鬼抽走了精髓,只剩下无以掩饰的苍白。这次第,虽然还不至顿足迫问生存抑或灭亡,但是一根被过分压抑的神经,实实濒临不是侠也给逼成侠的境地。
纷纷繁繁的世间,我们终于给包裹在结实的茧里,看上去是一条条不风不晒、白白胖胖的幼虫,而那份不能化蝶飞行的失落,却是虫子们无时不在的折磨。谁甘心肥油一般每刻在方寸间蠕动,一双假想的翅膀,至少已从灵魂的腋窝下滋长出来,破茧欲飞。我们的身体里,定然是有一根顽性未泯的侠骨,好似灵胎寄生在精神的要冲,一夕成型,便是不能羽化成侠,也要陡增一股侠气、侠义、侠风,使我们从琐碎、烦恼的人生中一个斤斗翻出,狠狠地放浪一下扭曲的心灵。
扰扰攘攘的尘俗,但有一腔真侠情在,并不愁留下翩然的侠影。你何妨投身人海,神色凛然,只当自己穿梭于诡异的江湖;你何妨置身物外,独对残阳,觅寻属于一个人的天涯;你亦何妨行云流水,洒脱胸襟,一派极致的空灵。任何的侠,唯有附丽于生活,成为做人的经典,侠才所以为侠。
体验生命的百味,笑对纷繁,有一份骨子里的快乐,所谓侠之大者,终是欢乐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