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雨了。虽然下得稍晚了一些,总归还是下了,下得还是时节,还算及时。
麦子已经收获,夏种也基本结束,地干得冒烟,苗旱得打蔫,早就该下了,盼下雨盼了好久,人也盼,地也盼,日也盼,夜也盼,盼雨盼得望眼欲穿,盼得花儿都要谢了,就是没盼来一片带雨的云彩。
该来的终究会来,就在没想到会下雨的时候,雨下起来了,一下就下了个没头没脑,没完没了,下了个过瘾,下了个满足。
雨是夏雨,却没有夏雨的粗暴,没有夏雨的肆虐,倒是像春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倒是像秋雨,滴滴答答,如泣如诉。没有电闪,没有雷鸣,下得不大,也不算小,下得很文,下得很稳,也下得很温。时而如丝如线,时而如沙如面。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丝风,树枝不晃不摇不动,安静地接受着雨的沐浴、雨的摩挲,乖巧得像个婴儿,娴静得像个少女。雨落在树叶上,轻轻的,生怕惊着了,吓着了,扰了它的美梦,树叶纹丝不动,懒洋洋的,尽情地享受着,一副微醺的样子。
雨是傍晚下的,一夜没停。隔了阳台向外观望,夜空一片空濛。一盏盏路灯散发出团团光晕,有点模糊,有点恍惚,也有点陆离。柏油路面湿漉漉的,像一面镜子,泛着清幽幽的光,斑斑驳驳。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灯光映在路面上,拖拽着,摇曳着,像锦鲤摆着尾巴在水中悠然地游动。两旁的树影黑黝黝的,给这面巨大的镜子镶了两条边框。
这样的雨基本上的默默无闻的,无声无息的,但不是听不到,感觉不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窗户,不用担心雨打进来,但丝丝凉意会乘机侵入,不用开空调,不用摇蒲扇,屋里的暑气一消而散,不热也不凉,不憋也不闷,特别地舒爽。静静地躺在床上,熄了灯,凝心地听,屋檐上的落水敲着不锈钢的防盗网或塑料的雨棚,雨小声疏,雨大声骤,像大珠小珠落玉盘,声声清脆;像琵琶弹奏着一首抒情的小夜曲,声声催眠。不知不觉地合眼入睡,睡得很沉,睡得很香,睡得很甜,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睡眠质量了。
雨下了整整一夜,白天并没有要住的迹象。上班的路上,到处都是人,或步行,或骑车,或等着公交,无论慢慢悠悠,还是行色匆匆,一概是一脸的轻松,舒展着笑容。或打着伞,或穿着雨衣,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
冒雨下乡,无垠的大地无比的空旷,人不出屋,鸟不出巢,蝉不出声。下雨天,难得清闲,大家都宅在家里,要么睡觉,要么什么都不做,以各种方式进行着各种消遣。唯有田野展开宽阔的胸怀,似乎在痛饮着御赐的甘甜佳酿;禾苗默默地啜着酣茶,品着香茗,津津有味,沉浸其中。
路面、街道冲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树木、禾苗荡涤得更青了,也更绿了,显得愈发的葱茏,愈发的丰满,叶子像是打了蜡、封了釉、过了塑,油光明亮。树枝上挂满了水滴,一串一串,珍珠项链似的,晶莹剔透,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