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人墨客眼中,风和雨都是颇有诗意的事物。特别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听雨声潇潇,轻柔地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低吟;偶尔间,一阵夜风吹过,时急时缓,如袅袅笛音,或叫人神清气爽,悄然入梦,或叫人辗转反侧,整夜难眠。凑巧,昨夜风雨骤急,带着一份绵柔的诗意响在耳际,滋润了我久旱的心田。我躺在床上,听着风声雨声犹如情人温柔的话语,全身毛孔都苏张开来,如遨游在唐诗宋词的缠绵悱恻间,觉得惬意无比。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对于世间万物而言,春雨是可贵的,是无私的。白天里的春雨如烟如雾,凭借着细风飘飘洒洒,方生方灭,看起来虽然也富有诗意,但往往不及深夜里的春雨那样给人充裕的想象空间。你可以把世界想象成一片汪洋,海风凌虐,涛声缓急,我们就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等待着命运的浮沉;你可以把天视作地,把地视作天,不知是哪一位大罗神仙在大排筵席,宴请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听到声乐袅袅,笑语宴宴,逍遥于九府洞天;你也可以想象风是山伯,雨是英台,在这深情的夜里,他们相聚相依,诉说着缠绵的情语。春风春雨都是春姑娘的使者,风吹绿了池塘边和郊野低丘,小草呀,鲜花呀,还有土里的蚯蚓呀,都在这寂无人声的时刻成长着,准备着迎接新的到来;雨,如斯温柔,落在屋顶上,落在芭蕉叶上,落在夜行人的雨衣上,都是一首销魂的湘神诉爱曲,如怨如慕,引人遐思。
雨声淋沥,风声号号。在这静夜里,它们就是流泻的缠绵诗意,是怒放的花蕾,是明月装饰的幻梦……年岁递增的岁月里,挣扎在通达与困境之间,我也经历过许许多多风雨的锤击。无数个日夜像沙子一样于指缝间溜走,不留下半点供人追寻的痕迹,惆怅与无奈盘桓在心间,徒增虚空。但我很释然,生活是一个伟大的命题,付出艰辛,经受磨难,在前行的路上长存希望,如烟的前尘往事散尽,自己也蜕变成翩飞的彩蝶,收获一份厚重而静美的幸福。
南宋诗人蒋捷说:“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对他而言,风雨是黯然销魂的,无尽的愁思飘化在风雨中,面对四壁,徒叹人生无常。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在风雨中挣扎浮沉,看透世间百态,人情炎凉,悟出人生真理。范仲淹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风和雨是最会撩动人类的情思的,置身其中,要做到舍弃悲喜是不大可能的。那么,就让风雨催动你的诗情,或歌咏,或吟唱,或感伤,放浪形骸于天地间吧。
黎明的时候,风雨渐止。房子、树林、山峦渐渐在昏暗中隐约出现,但雾气还很重,一切都像披着白嫁纱的新娘子,平添了一番梦幻的韵致,引人遐思。诗人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如此清心妙趣确实使人神往。临安的春风春雨是如此销魂,恨不得以它作线作丝,编织生活的幻梦。诗一样的风和雨已在黎明的前刻飘散在冥灵中,可是,它已在我永恒的记忆中化作一幅娟丽的风景,装饰了生活的幻梦。但愿风雨细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