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尚蒙蒙亮,一如我阴郁的心情——我带着三分睡意,七分怒气坐在老爸的汽车里,在上学途中。我手中捧着的,是沃尔特·肯的《在云端》。突然,一行字触动了我的心:难道,我们能够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自己为何出发?
其实,我的七分怒气也并不是乌托邦似的毫无缘由——只因老爸启动速度比我慢了半拍,因此有可能造成我上学迟到这一严重后果。看着老爸的行动,我什么都不顺眼:他穿鞋时第一次左脚没有伸准,浪费了0。6秒;他喝豆奶的时候又顺带丢了一粒杏仁给小狗,大约浪费了2秒;他竟然因为被一辆卡车超车而错过了一盏绿灯,而这竟然浪费了我30秒!30秒!你说,我能不气吗!我脑子一热,就埋怨开了。唉,当时真是有失风度啊,一向视自己为谦谦君子、颇尚古风的我,说的话真是又狠又绝:再这样以后不要送我了,我自己骑车了……仿佛老爸送我是必须完成的死命令,是他一天中的头等大事。
突然老爸开口了:“女儿,老爸昨天做了个胃镜,想睡久一点。”呀!我真傻,真的!这一句话把我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但碍于颜面,我没有道歉,只是随手翻起了沃尔特·肯的《在云端》。
路真漫长,时间像过了几个世纪,学校终于到了。我下车,阖车门,心里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是幸福还是痛苦?是内疚还是矛盾?
我“蹬蹬蹬”三步并作两步飞到教室——竟然……没有人!抬头看钟,哇,吓死我了!6:11!天哪!那老爸送我来的时候只有几点!……噢,天哪!我不敢再往前回忆了……
后来我的大脑就短路了,只记得泪腺还是灵活的。我大概花了一节早读课的时间流眼泪,算是一个不愿轻易向老爸道歉的女儿的一种道歉方式吧。我幸福吗?在没有经历过这次生活的提醒之前,对于这个问题,我是茫然的。难道,我能够因为被父爱包裹得太久而忘记父爱的存在?感谢生活的提醒,我如醍醐灌顶。
我只是要求一棵树,爸爸却给了我一片森林;我只是爱天边一朵云,爸爸却取下一抹流霞,织成了彩云送给我;我只是向往遥远星空的一颗星,爸爸却让我站在他的肩上,摘下他的翅膀,让我飞翔。
生活提醒了我,我便向生活保证,再也不会有犹太人的那句谚语:爸爸送儿子礼物的时候,儿子笑了;儿子送爸爸礼物的时候,爸爸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