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少言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的父亲是战友,在十五岁以前,我喊他哥。
游少言从小就优秀,高三那年,我终于考进了他在的重点班。对此父亲很欣慰,认为有了游少言的带领,我也必定是能踏入重点大学的。
我的座位在教室最里面的一组,靠窗,游少言坐我后面。
高三真的是一段很特殊的时光,有无数的测试卷子,无数的习题册,草稿纸用完一摞又一摞,笔芯换掉一支又一支。幸好我有个游少言,所有我不懂的题目他都给我讲解,所有我不开心的时刻他都陪着。
是的,当我领回来自己的卷子,顶端那刺目的红色的粗大的张牙舞爪的数字,轻易能让我不开心。不开心的我蜷缩在座位,手抱着双膝,下巴顶在膝盖上。眼睛里有雾气升起的时候,游少言在后面扯我的领子,让我看窗外。窗外的天空真蓝,那一团一团游走的白云被阳光照得有些许透明了,真好看。游少言知道,我从小喜欢看云,看云能让我平静。
作为年级唯一的重点班,学校重视得很,领导们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们一定要珍惜时间。然而我却开始力不从心,每次看到测试成绩的排名表上,我与游少言的距离都隔得那么远,心底的忧伤就如藤蔓一样爬上来。
游少言开始在傍晚时分带着郁郁寡欢的我去爬山。他真的很好,在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备战高考的时候,只有他注意到了我的情绪。
我们走在学校旁边的笔架山上,风缠绵着穿过我们的发梢,滑过我们的鼻尖。我的脚步渐渐变得轻盈了起来,我承认我喜欢这些个瞬间——离开题海,忘却分数。游少言抬头望着天上的云,问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追赶起云朵的经历。边说着,他忽然就迈开腿跑了起来:“山顶那边有朵像小兔子的云,我们去抓住它!”反应过来后的我,也立马跟了上去。
一路向山顶奔跑,风在耳边歌唱着,如此熟悉的感觉。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追赶着一朵云跑,一直跑到了最高的山峰之上,我伸出手去抓那触手可及的云层。但云朵是那么奇妙的东西,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抓不住它。
就像此刻跑在我前面的游少言一样。
从小游少言就是我追赶着的一朵云,小时候,我跟在他的屁股后,不停地跑呀跑呀,让他带我玩。长大以后,我还是只能跑在他的身后,仰望着他考了第一,被评了三好学生,当上了班长……在十五岁以前,我为这样的游少言感到骄傲,在十五岁以后,那些骄傲忽然变成了酸楚,于是我不再叫他哥哥了。
从此我拼命地跑,用尽力气跑,终于在高三这年,我追赶上他的脚步。我以为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了,我以为我们可以肩并着肩了,结果我却发现,他依然是那朵高高在上的云,任凭我伸出手去也触及不到。
还好,游少言虽然跑得比我快,但他是一朵会回过头来对我微笑的云。
尤其是当高三这条鞭子抽打得我伤痕累累的时候,游少言的微笑,就起了安神醒脑活血化瘀的好功效。我不知道他懂不懂我的心思,只是每次看见他坚定而纯粹的眼神时,我都会把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我告诉自己,不想给青春留下遗憾,那就得一直地向前奔跑。只要我不停下来,离那朵美好的云总会越来越近的。
在游少言隔三岔五地拉着我到笔架山上追云的日子里,高考渐渐逼近。后来,我终究还是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后来,我终于也明白,那高高的云,能远远地看着就已经很美好了,而追云的日子,才是谁也拿不走的独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