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河水清澈平缓,常年流水潺潺。别看到了隆冬季节,总少不了拿着棒槌在岸边洗衣服的女人们。
桃花娘正捋起袖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搓着衣裳。宋老汉踏着落满河堤焦黄的柳树叶子,从坡上走下来。老远就“咳嗽”了两声,桃花娘回头见是桃花爹,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他爹,有事啊?”
宋老汉手端着旱烟袋:“你宝贝儿子来啦!”
“那,那儿媳妇呢?”桃花娘听建军回来了,忙问道:“小青来了没?”
桃花爹背着手往回走,头也不回,嘴里嘟囔着:“小青?还小红呢!想的到挺美。”
当桃花娘挎着柳条篮子回来时,远远的看见建军扶着门前的大椿树,抽着烟来回的走动着,旁边停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见娘过来,建军忙迎上去:“娘,我今天是办案子路过来看看您。”
“你爹呢?”
“回家了,还不是生我的气呗!”
“生啥气呀?这个死老头子。”
建军看了看大门口,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到她手里:“给俺爹打酒喝吧,我走了。”
儿大不由娘啊!桃花娘目送着吉普车走远,心里还一直思量着这句话。
至从建军结婚一年多,很少再回到八里屯,八月十五到来了一次,也是一个人来的。媳妇赵小青更是一趟没来过,她父亲是公社书记秘书,母亲是公社派出所户籍民警,有一个哥哥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了县公安局。自己在家娇生惯养,虽然从小在公社大院里长大,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对那些整天穿着免腰大裤衩子,灰头土脸邋邋遢遢的农村人有着本能的芥蒂。
按说依她的性格和条件,是绝不可能和农民出身的建军结婚的。但造化弄人,命运往往让人 出乎意料,似在冥冥之中早已做好了安排。当时建军以三等功战斗英雄的身份,调到公社上班,曾经轰动一时。县委、公社领导都来看望慰问他,并邀请这位“新时代最可爱的人”经常到机关、工厂、学校做循环演讲。
当时刚刚参加工作的赵小青,负责演讲材料的整理并作连续报道。她被建军为了掩护战友勇踏地雷的壮举所震撼,同时也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无数次她夜不能寐,脑海里时常浮现出激烈战斗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在闲暇之余,她就主动找建军询问更多、更详细的情节。随着渐渐地熟悉和了解,那份属于青春的懵懂也像秋后的麦种一样,大胆的拱出地面去迎接属于自己的那一缕阳光。
一天中午,建军吃完饭在办公室里正看报纸,赵小青高兴的推门进来:“建军你看,我的连续报道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说着把表扬信递到他的面前。
建军看过信,笑着说:“小赵,恭喜你啊!”
赵小青嘴一撅,红着脸嗔怪道:“什么小赵,叫小青。”
建军自然明白其中之意,没在说什么,起身到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建军这归根到底还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提供的素材好,我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小青说着坐在建军对面的椅子上。
“太夸张了吧!”建军腼腆地笑笑。
“唉!今天新华电影院放映新片子《花枝俏》,也是自卫反击战的,怎么样?我请客。”赵小青双肘支在桌子上,两手托着嘴巴,瞪大眼睛等待着答复。
“行。”建军答应的很爽快。
仲夏的夜晚妩媚多姿,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把大地照的一片通透。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叶子,在微风中“哗啦啦”作响,与蝉的鸣叫混成一体。
建军和小青看完电影正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年轻人通过这一次的相会,彼此双方又有了近一步的了解。他们各自畅想着对人生,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向往。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手自然而然地拉在了一起。
“这就是初恋吗?”赵小青心里暗暗问道。她坐在梳妆台前,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因兴奋而羞红的脸颊,一种幸福的快感几乎使她眩晕,不好意思的用双手捂住那张臊热俊俏的脸很久、很久。
父亲母亲把女儿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也都见过宋建军。这个青年人真是不错,可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必须从各方面认真考虑才行。星期天的下午,爸爸妈妈与小青认真的谈了一次话,结果是二老允许先交往、考察一段时间再定。
赵小青的哥哥赵小冬因在县公安局上班,在业务上与建军打过几次交道,对其办事能力和人品也颇有好感。父亲听后点头道:“那就再看看,有些事情也要让他知道,想当我赵家的女婿也不是那么容易地!”
小冬把茶杯递给爸爸:“我看,只要他能真心对妹妹好就行了呗!再说了,他们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还敢错喽?”
赵秘书在烟缸里弹掉烟灰,然后翘起二郎腿半靠在沙发上:“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小宋家在农村,又没有靠山,这门不当户不对……”
“爸——”小冬忙打断他的话:“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提这些,别忘了人家小宋可是三等功臣,战斗英雄,这就是资本。你以为我妹妹傻呀?”
“看来我是多虑喽?”赵秘书喝了一口茶:“好吧!你们都大了,看问题也周全多了,就这么着吧!”
建军当了赵秘书的乘龙快婿,在公社大院里就像是皇亲国戚一般,说话办事那可是一溜儿的绿灯。就连自己的老上级,喝完喜酒回来就对建军说,自己老了,已打报告要求退居二线,正所长的位置,还是留给像建军这样的年轻人吧!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要不变那才是出奇了呢!难怪桃花隐隐之中觉得,原来的那个兄弟建军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远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