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手机关闭时生活随笔

2020-07-26随笔

爱在手机关闭时生活随笔

  我的一位美女朋友近日突然宣布退出圈子,让众人大跌眼镜。这位美女原是圈里的重量级女神,她将泥巴抹了满脸,她长裙裸足踟蹰在原始丛林里,她像个公益大使一样,和大眼睛黑皮肤的孩子们在亚热带的阳光下起舞,她的一切行踪都让粉丝们为之倾倒。我们不敢相信,从此后的清晨,都无法在开机时看见女神的旅途相片了。而原因只是,某日女神坐在马桶上发布了一篇在吴哥的石头丛林中思考人生的长文,相隔一秒钟不到,老公便在卫生间的门外点了赞,女神说,从那以后,她看见那颗“心”就闻到了卫生间的味道,这不是索然无味,是生理性反感。

  当然,女神也很清醒地知道,她的生理反感期也许永远都不会结束,也许明天就结束了,因为明天,她又要背包出门去旅行啦。我和她都很想知道,如果没有手机和微博,如果没有带延时自拍功能的相机,如果不能一路拍一路发,还有多少人有勇气与兴趣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女神已经想好了出尔反尔的理由,大不了就说“性格有缺陷”,自己扶着旋梯下。

  和智能手机一起旅行的这些年,我们中的多少人,性格有了“缺陷”

  还记得苹果产品刚刚登陆中国市场的某一年,端午时出游,整个飞行期间就幸会了两位如假包换的“商务”人士。他们都是在最后时刻斜着肩冲进机舱的,其中的女士在我身边坐下,甫一落座便支起小桌子,将笔记本电脑放上打开,旁边苹果手机分分钟又要抖动一下,异常繁忙。其实几分钟后美丽的空姐就忍无可忍地走过来,和蔼可亲地请她关闭“移动通信设备”了……飞机如期着陆,乘客们愉快地坐上机场大巴前往市区,同车的非洲妇女个个头上裹着不可思议的精致头巾,花色繁多,裹法也各异,在头上堆叠成不可思议的造型,我正追看着一顶准备下车的头巾,余光与它一起经过了一双座位,一男一女,两只IPHONE手机,两只耳麦——哦,天,他们已经凭借这个强大的暗号稳狠准地相认了。男人苍白娇小,女人高大英俊,可惜两人都一直没有抬起过头,所以也不曾发生类似“感君一回顾”的韵事。

  有很多人会感谢由手机领衔的智能化生活帮他们挽回了爱情。是呵,“指尖上的世界”帮爱人们省去了多少旅途辛劳,再也不用攒了半年的积蓄飘洋过海去向你表达心迹,更无需在朵云轩信笺上落下一滴泪,期待泪痕未干时你已经收到。合乎理想的结局是,天罗地网的即时通讯工具,将许多在纸质年代里从此音信两茫茫的.爱找回。只可惜,在同一时段,会有更多的情侣在清迈的咖啡馆里各自低头与手机缠绵,也有无数女子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后悔刚刚甩下的一句狠话——Game over,等到落地时一切真的结束了,而她还没有想明白,是为了什么。

  不伤脑筋的阅读,不假思索的转发和不负责任的点赞,都让人在处理自身的语言与情感时变得草率而冷漠,真实与虚妄越来越难区分。我相信手机杀死的爱情,一定比它挽回的多,手机毁掉的旅行,一定比它成就的多。

  在无法用手机订票订酒店、或是订下一个打包的旅游产品的年代,旅行的艰难常使人望而生畏,而彼时有勇气与能力完成那些“一个人的旅行”的人们,往往真的从旅途中获取了那些,如今常被提及的“人生意义”,甚至改变了世界。19世纪的自助游先驱法国博物学家亨利·穆奥于丛林莽野间发现了吴哥;19世纪末,前股票经纪人保罗·高更在巴拿马的艳阳下与“印象派”彻底决裂;一百多年前,舟车劳顿的埃及之旅,帮那个叫阿加莎的姑娘打开了推理与想象的窗户;而当代的严歌苓则说,1980年代几次跋山涉水的进藏之旅,奠定了她今日写作的脉象。

  但在今日的欧洲或东南亚小镇上,随处可见的是那些“说走就走”的中国青年,他们要么骚扰手机,要么见人就搭讪——讽刺的是,当下最热衷于“一个人旅行”的人,恰好是最不懂享受孤独的人。

  还在抱怨旅行中的艳遇概率大幅降低吗?你可曾想过,如果你在开往维也纳的火车上,自始至终以白痴状与手机胶着相对,还会有一位年轻版的伊桑·霍克前来与你搭讪吗?即使相识,你们还有信心用九年去赌一个杳无音信的约定吗?过去的十八年里,《爱在黎明破晓时》已经以爱的名义旅行了三站,而我有点儿悲观地想着,下一个九年后,第四部的名字也许只能是《爱在手机关闭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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