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风送爽,空气中似乎少了那一丝焦躁与炎热。而从白露这一天起,阴气渐重,露凝而白,夜间聚于草木之上。按照福州的民俗惯例,这天要吃龙眼的。国人重养生,据老人说,白露这天吃龙眼可是大补。此论我无法考证,大概是为了迎接秋天的到来,送走酷暑之意吧。露水,古人谓之为无根之水,颇为珍重。想那红楼宝钗姐姐的冷香丸,就需用露水调和,古代帝王炮制灵丹妙药,都要夜间采集露水备用。诗经中,富有浪漫气息的诗人,描绘凄惋,惆怅的恋歌,也少不了白露来点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多么优美而朦胧。
想起去年的白露时节,我们回到老家。两位老人辛苦一生,抚养了儿子们各奔前程,剩下老人留守家园。公公爱种花,善养生,虽已耄耋,但健朗如故,只是少了儿女绕膝,含饴弄孙的乐趣,不免有些寂寞与空落。婆婆不改村妇之风,房前屋后,栽树种菜,以消长昼。她曾自得的牵着我的手参观她的杰作,真是好生了得,菜蔬在他的巧手侍弄下,郁郁葱葱。各种蔬菜,应有尽有。想那城市中皆是反季节的菜,味同嚼腊。真正的农家菜,吸收天地之灵气,香甜,可口,嫩滑,全是大自然馈赠的气息。
因为龙眼不能超过白露采摘。所以,我们兴高采烈的忙乎起来。两位老人不会剪枝裁果,只见得龙眼树硕果累累,把树都压弯得像佝偻的老人,唾手可得。我们在树下转悠采摘,一会儿驻足观望,一会儿拗枝掐叶。女儿在一边穿梭左右,因为插不上手,急得抓耳挠腮。有一棵树在围墙边,果实都挂在屋顶,丈夫抬来矮梯,挺矫健的爬了上去。女儿也想爬上去,急得我大叫:“千万别,会摔。”女儿不依,也罢,让她玩玩未尝不可。我默许了,微笑地注视着她小心翼翼地步履维艰,还没上第五个阶梯呢,她自己都打退堂鼓了:“妈,我恐高。”就颤巍巍的下来了,拍拍自己的胸口,嘶嘶有声。兴之所至,我童心大发,也要上树,丈夫调侃说:“这儿可没西湖美景,供你凫水一乐。”我斜睨一眼,不服气地说:“我身若轻燕,在树上,照样如履平地”。瘦削轻灵的身体让我如鱼得水,在枝椏树干间攀爬,尚无须臾之忧。我拎起两大串龙眼,朝树下晃动炫耀:“怎样,我动若脱兔吧”。女儿兴奋得手舞之,足蹈之,不知其身在何处。
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是最快乐的时刻。那龙眼个头虽不大,但甜润多汁,美则美矣,鲜则鲜矣,人生之快,莫过于如此大快朵颐,饕餮满腹了。公公特别爱怜我,经常抚摸着我的肩膀,关心我的冷暖喜忧。每次离开,老人总是大包小包得让我们带东西回福州,虽然不是贵重的物品,却是老人的一片拳拳爱意,却之不恭哪。
农家之乐,是身处大都市的人们无法领略的遗憾。老了,我会归隐于田间。不知到那时,是否被开发,整饬,不复稼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