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遇
九月开学季,我从毕业班转回新小班,一切又将从原点开始。
早上,我做好准备在门口迎接,远远地,看见婆婆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黑黑瘦瘦的小脸,稀稀落落的头发,看不出明显的性别特点。走近,脸上挂着鼻涕、眼泪,不是那种人见人爱的样子。我迎上前去,只听婆婆说:“甜甜,快叫老师!”甜甜,女孩子,多可爱的名字,和眼前的模样反差强烈。我微笑着说:“甜甜早,甜甜长大了,上幼儿园了,欢迎!”我伸过手去,想从外婆手中接过她并表示我的友好、接纳,可她倔强地扭过头去,“哇”地一声哭起来。婆婆赶紧说:“我们刚从医院输完液过来,刚才一直哭!”“哦,没关系、没关系,甜甜是勇敢的孩子!”我依旧保持亲切的笑容.“那婆婆陪我们到教室休息一下吧!”我侧身退步,和她保持距离,以此让她觉得安全。
她开始牵着婆婆的手在教室里走走逛逛,好奇地打量各种各样的玩具,可是,一碰到我追随的目光,便立刻躲到婆婆身边,生怕与我对视。我没有勉强她,有一句无一句地跟婆婆交换着基本的家庭信息,关切,但平静。
头脑里,时光流转,那一年的我,因为既剪不出漂亮的娃娃头,又扎不起羊角小辫的稀落头发,常被人误以为是个男孩子。胆怯、畏缩,紧张一切陌生的人和事,其实,我多需要一双温暖的手,一个亲切的笑,别离我太近,看得见就好。
再相聚
每天有规律的幼儿园生活,让我和甜甜的接触多起来,但她依旧会时不时躲到婆婆身后,拒绝我的触碰,但偶尔又会在伸出手来递一、两件玩具.送还一些物品时看到她嘴角的一丝浅笑,我也会在游戏或活动中故意点到她的名字,“甜甜,甜甜,请你和我抱抱!”“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她的配合不很自然,偶尔和我的身体触碰,还会有一只小手拉上婆婆一路,我压抑着想要走近她、了解她的愿望,热情、自然、不责怨,并尽可能不添加过多的特殊关爱。内心里,那个曾经小小的我,也曾如一只惊恐的小兔,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触碰我敏感的神经,不多不少、不远不近的爱刚刚好。
喜相逢
早上,孩子们在各自的区角活动游戏,甜甜已经能很独立地玩耍了,她选择了一组钓鱼的游戏材料。每当鱼竿上的磁铁碰到小鱼背上的铁皮。发出细微的“啪”的一声响.她就激动地抬起头来叫我“高老师!”我知道她高高抬起的手臂是要把成功的喜悦和我分享,我赶紧报以惊喜的微笑,并竖起大拇指。“高老师!”“高老师!”她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再找不到一点陌生和羞涩。“我们一起玩吧,看谁钓得又快又多。”我想用这样的邀请拉近和她的距离。她很认真地点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和鼓励,嘴里念叨着“高老师”,又兴致勃勃地投入游戏。
思绪,快速穿越回童年的记忆。在那些欢快的、悠扬的音乐声中,在老师一次次追问:“谁愿意上来表演给大家看”的时刻,我揣在衣兜里的小手,在强烈的憧憬与渴盼中无数次坚定地举起,却又在现实的胆怯与紧张中放低、落下。我多渴望老师能看到我、叫住我,让我在“无法推辞”的欣喜里,把早已烂熟于心的那几首歌逐一地唱过,然后,像一个闪耀的公主,在老师和同伴的掌声中骄傲地致谢、鞠躬。可是,没有惊喜、没有意外,不起眼的丑小鸭注定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失望、冷落。
在心里跟自己说“再见”,把眼前的甜甜紧紧拥住,她的手缠绕着我的脖子,紧紧的,柔软又贴心。“高老师一直都很喜欢你!”她开怀的笑意里露出如豆粒般小小的牙齿,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另一个全新的自己。
遇见甜甜,遇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