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杂文随笔

2018-12-15随笔

  夜来无事,偶翻明代文学家、书画家陈继儒先生的《小窗幽记》。我被书中安身立命的处世之道,道眼清澈的慧解,灵性四射的志趣,深深地感染和吸引,有一种故人重逢的喜悦和相见恨晚的倾心。《小窗幽记》是和同时代洪应明的《菜根谭》,清代王永彬的《围炉夜话》齐名的,并称“中国人修身养性”的三本必读之书。书中既有儒家的“积极出世”的乐观豁达,也有道家“清静无为”的淡泊智慧。字字珠玑,如食甘饴。但其绝不仅仅是板着面孔的说教,也非故作高深玄虚之至的腐儒的陈词滥调,其中不乏怡情悦性的真文字。

  有这样一段,我觉得灵性活泼值得一品:“陌上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闺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芳草归迟,青驹别易,多情成恋,薄命何嗟。要亦人各有心,非关女德善怨。”语言通脱自然,极富情趣,绝非简单的颐指气使的教条文字可比。句式整齐,音韵铿锵,意蕴丰赡而又含蓄隽永,顿觉耳目一新。大有似曾相识之感,亦道出吾辈所熟知而不能言之情趣妙叹,令人击节,受益匪浅。

  离愁别绪,千古哀怨;儿女情长,自古有之。由此,我又联想到一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古代诗词名句。它们之间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牵扯不清的共性,总感觉有着一种一脉相承的情感流露。这大概就是文人雅士们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彼景此情,惺惺相惜,时空并没有隔绝开他们那种行云流水般至情至性。“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谁能说这不是望穿秋水而又遥不可及,但却近在咫尺的无限惘然。“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有谁能说这不是度尽劫波的愁深愁广、怅然若失。“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有谁能说这不是失意少妇的身心俱焚的不堪心绪,寸寸愁肠。“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有谁能说这不是欲说还休欲罢不忍欲言不能的九曲回肠。“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有谁能说没有劳燕分飞满眼凄凉的万般柔情;“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有谁能说没有独守闺房卧看双星者对春宵千金的期盼。“明日巴陵道,独山有几重”,有谁能说没有前路迷茫生死未卜的揪心和刻骨铭心执手泪眼的不忍。

  鲁迅先生说,无情未必真豪杰。诚哉斯言!如先生这般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思想斗士,不也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侠骨柔情吗?力能举鼎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项羽不也有“虞姬虞姬奈若何"的儿女之情和时代悲音吗?诚然愁苦寂寞红豆相思,非但柔弱多情女子难耐,堂堂须眉同样不堪。南宋那位“上马草中书,下马击狂胡”、“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伟大爱国诗人,不也是一位旷世情种!他一生三游沈园,留下来了对唐婉的至爱真情。让人唏嘘,令人动容。“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那是何等的念念不忘,耿耿于怀。那首人所共知的《钗头凤》,更是痛定思痛之情溢于言表:“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两次长叹,荡气回肠,恸不忍言,恸不能言。别开生面,催人泪下!芳草萋萋,良辰依旧,但斯人已去,心亦追随,人已消瘦,愿远行的男儿早早回归!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执子之手不离不弃,茫茫人海有多少美丽的邂逅定格成永恒。痴男怨女,滚滚红尘,扰扰人世间演绎了多少爱恨情仇。春花秋月,落英缤纷。蛩音唧唧,雁行成阵。周而复始的大自然的荣枯消长,又会勾起多少文人墨客的伤春悲秋之叹,和岁月如流人生苦短的感慨。所有这些,怎一个“情”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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