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会宋词杂文随笔

2018-12-20随笔

  宋代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有一段李清照的词论,对唐诗到宋词的演变作了一个总括:“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奇甚,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干世。”这段话是很有道理的。但接下来,胡仔对她评论几位名家的说法就很气愤了:“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摘其短,无一免者,此论未公,吾不凭也,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并且用韩愈的诗骂道:“退之诗云:‘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正为此辈发也!”

  李清照对柳永的评论是:“词语尘下”。其余则:“又有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干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矣,又往往不协音律者……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庇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简直是满目皆空!徐度的《卻扫编》说侍郎刘季高在相国寺大谈柳永的词不好,“有老宦者闻之,默然而起,徐取纸笔,跪于季高之前,请曰:‘子以柳词为不佳者,盍自为一篇示我乎?’”弄得刘季高“默然无以应。”而对于胡仔,则无法像对刘季高那样过与之理论了,不过就她的幽媚婉柔流畅的艺术而言,明人沈谦的《填词杂说》的评论是公允的:“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前此则是李太白,并称词家三李。李清照在词学上的用心之专,成就之高,足以俯视其它词人,从她的评论中,则可以更让人体会宋词各家的特色。比如对苏轼的评论,《墨客挥犀》就说:“子瞻自言平生有三不如人,谓着棋、吃酒、唱曲也……子瞻之词虽工,而多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耳。”

  李清照的词论中还提到一个词在初期被人演唱的故事,唐开元、天宝间,当时新及第进士,照例在曲江开宴,一个名士先召来了歌手李八郎,让他穿这不起眼的衣服,精神惨沮似地跟着他一起赴宴,对人宣称说是表弟。“既酒乐作,歌者进,时曹元谦、念奴为冠。歌罢,众皆咨嗟称赏。名士忽指李曰:‘请表弟歌。’众皆哂,或有怒者。及转喉发声,歌一曲,众皆泣下。罗拜,曰:‘此李八郎也。’”可见词就像是今天的流行歌曲的歌词,是用来唱的,而著名的歌星是很受欢迎的。所以,李清照说:“盖诗文分平仄,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又押上、去声,又押入声。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但到了宋词的极盛期,它的歌唱特色就已经开始衰退了,到现在,除了剩下极少数几个曲子,都只剩下词牌而已了,要体会当年宋词的风采,早已如看歌词与听演唱一样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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