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之慨杂文随笔

2019-01-06随笔

  这趟家回的,不说感慨万千吧,也差不了多少。说一千道一万,也怪我,谁让我本是个善于胡思乱想之人呢。这么说吧,就这短短一个礼拜的返乡之旅,期间所经所遇,所见所闻,真要是挨个挨件写下来,多了不敢说,著出一部二十篇的随笔集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照比往常,回家期间的我,除了勒令自己务必要写的日记之外,其它任何文裁都不曾写下一字一句,我俨然把返乡当成了度假,只管去做,只管去歇,只管去说,只管去想。等到此刻,回到北京,身体似已静止,头脑似已空灵,再去想,想通了,想透了,从而也使得自己彻底恢复到了平静、安逸、恬然的生活状态下,这才开始动笔,争取把那还未曾远去的一个礼拜光景里的,我自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写下来。

  我这个人特别实在,人实在,话实在,文亦实在。只不过实在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把自己抛向无尘无垢的天空之上,任凭别人把自己当成不明物体一通儿指指点点,纷纷纭纭。再不就是骨子里不愿阳奉阴违,秉心塞渊,把自认为对的心里话通通讲出来,却因此而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些还是跟我关系不错的人。没办法,因为看不惯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故而便忍不住挪动笔直的笔,抖动着耿直的心。

  在我尚未回到抚顺老家之前,母亲就常常与我讲她跟父亲之间的口角争执,我亲身经历过,且不止一次,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至于该如何安慰母亲,讲心里话,我也无能为力。这不,当我回到家之后,他们的吵嚷并不会因为我这个半年多时间好不容易回趟家的儿子的深切看望而有丝毫收敛减退,相反,更加激烈澎湃了,给我感觉像是故意在我面前加剧了曾经熟悉的对白,同时也提高了曾经高亢的嗓音,使之变得更加高亢。对此,我的态度是视若罔闻,充耳不闻,罔闻也好,不闻也罢,装聋作哑便是了。

  倒不是我不懂得何为孝顺,实在是我不晓得该去孝顺谁,父母之间的吵嚷,本没有对错,我若一个猛子扎进去,在中间拉扯,那便一定要分出对错出来才行。苦恼的是,我也不知道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错的一方,又该对我如何,会不会因为我的强行加入“战团”,而闹得更僵,闹得更大呢?

  诚然,我心里面是站在母亲一边的,只是我却不好当着他们的面与母亲形成统一战线,“对付”父亲。我只能是在他们战罢,身心疲惫之余,淡淡地对母亲聊表一下安稳,“我也真服了你了,为什么要跟他计较呢?”

  “你爸他不懂人语,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气急败坏之下,自不免要按住胸口,曾经在医院检查出来的心脏病的顽疾还在伤害着她,特别是在动气的时候,伤害是会加深加重的。

  我点了点头,默认母亲的话是不错的。父亲像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年龄的增长只是让他的身体发生了符合自然规律的进化,直至退化,却并未给予他丝毫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上的提升。相反,无论讲出来的话,还是为人处世方面的做派,竟显得是那么幼稚可笑,那么有悖人常。这要是换作此刻幼儿园里的某一个孩子,周围的人瞧着,一定会表以嘉许和赞扬。但若一个成年人,孩子都快三十岁的成年人讲出这类话,做出这种事,不消说,周围人的目光定会是另外一种内容,没有善意的嬉笑,只有讶异的冷嘲。

  人生就是这样,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孩子做了,是正确的,可大人做了,遭到的必然是劈头盖脸的指责谩骂,口诛笔伐。

  “要不是我,我们家的麻将社早就黄了。你也知道,这些邻居大爷大娘,爷爷奶奶,哪个都说看我面子来我家玩牌。要是让你爸他看摊,过不了两天,肯定一个人都没有了。”母亲接连拍打胸口,尽量将怒气转化,转化成氧气,按照母亲曾经讲过的话,倘若因为跟父亲吵架被气死,那也忒不值当了。

  我望着在床上颓坐的母亲,此时父亲已经离开了家,不晓得干什么去了。我点起根烟,抽了两口,对母亲说:“所谓感情,我是真的弄不明白。我就纳闷了,就这样的生活,就这样的日子,为了所谓人类进程的传宗接代,勉强堪堪食气吃恨过活,值得吗?意义何在?”

  “……”母亲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

  “要我说呀,关于你们的事,谁也不怪,要怪,就怪你自己。”

  “是,你说得没错。”

  “我听姥姥跟我说过,在你跟父亲搞对象的时候,姥爷是一百个不愿意,死活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有这回事吧?”

  “有啊。”

  “这不就结了嘛。你乐意呀,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种的因,就该得到应得的果。”

  “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呗?”

  “你说呢?”

  母亲突然不说话了,她明白我的意思,相信她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常说人生是场,每走一步总要面临抉择,如何抉择,就跟打麻将手里的牌该留哪张,又该扔哪张大同小异。对母亲来说,她留下了父亲,却把其他几个不厌其烦追求过她的男人给扔掉了。随后又抓到了我这张牌,组成了属于自己的牌,那么无论这组牌的优劣多么明显,她都要坦然承受,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且没有谁逼迫过她。

  我除了会相对冷淡、理性地开解母亲,自然也少不了些许安慰,但我的安慰区别于别人的一成不变、厚此薄彼,与开解相近,是冷淡且理性的。

  “尽可能地别生气,他(父亲)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啥就说啥,你也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真实的社会,他只知道在工厂上班、下班,然后吃饭、睡觉,他甚至这辈子离开抚顺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在他的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中心,他自私,他自利,整个宇宙都要围着他转,这就是他的价值观、世界观。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可惜的是,一旦他的观点被时代,被社会冰冷无情的方方面面给摧残破碎,他将变得不堪一击,除了愤世嫉俗的咒骂,还是愤世嫉俗的咒骂。倘若他能够反抗,即说明他还算是个战士,可他却没有胆量反抗,只敢在家里摆出一副主宰的样子,使得宇宙缩小成了家庭,或者说把家庭当成了宇宙,而且还颐指气使招呼家里人极力配合他,成为他的附属。就这么一种人,你居然跟他一般见识,哎,我真不晓得该如何评价你了,老太太。”

  我撂下这段并不像写下来这么文雅的话,再度点燃一根烟,像个思想者似的望着母亲,随即望着还算洁白的墙面,我希望我这番话能够令母亲有所触悟。与一个毫无价值可言的人生气,是否也间接说明自己同样是一个毫无价值可言的人?我想,母亲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就目前而言,父亲这辈子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同母亲一起把我生下来,唯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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