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理论课上,老师为我们放映了许鞍华的电影《黄金时代》。早在高中,我就曾读过萧红的《生死场》,也大致了解过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作家,她冷峻的、不急不缓的文字,坎坷的、颠沛流离的人生,戏剧的、混乱纠结的爱情,在她逝世后多年,仍然为人们所好奇,所探索。
本来,对于这部宣传时号称大制作的文艺片,我是很期待的。可惜,三个小时的长篇观影,并没有给我带来想象之中的那种感动。甚至,遗憾地说,我觉得它并不像文艺片。
提到萧红,绕不开的是她的著作和她的感情。萧红本人也深知,自己当时离经叛道、纠葛不清的爱情必然是后世人们猎奇的焦点,可她还是希望,“如果可以,能不能更多的记住我的作品。”
是的,作品,一个作家最本身的代表,能使一个作家被记住的最重要的凭证。我本以为《黄金时代》能不落巢窠,能用一种虔诚,用画面与镜头为我们还原萧红的心路历程——不是说不能有爱情,我想,萧红的爱情恐怕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是她对于人性思考的一部分,甚至我认为不是主要部分,因为使她成名的著作几乎无关爱情。
在一开始,那苍白无力、贯穿始终的叙述就让人冷了心,我们想看到的,是人物镜头层层推进而带来的自然叙述,不是机械的念白;整部电影时不时出现的人物讲述使得人神思分离,本该是演绎者,突然就变成了讲述者,这根本无法使人全身心地投入观影;并且,纵观全片,我都没有发现有萧红经历生活苦难的思考,没有内心的独白,没有真正从萧红身上来剖析来反映。她和萧军的初见同居直至关系恶化,每一步都显得如此突兀不堪;她和鲁迅的交流探讨,在电影里显得生硬而客套,怎么看出,这个萧红给萧红文学之路最大影响的人对她文学上的、生活上的帮助?许广平说,萧红写苦难,偏偏能写得那么深重,是怎么深重?为什么深重?后来的萧红遇见丁玲,遇见未来的丈夫端木蕻良,遇见那个在生命最后陪她的骆宾基,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我所爱的萧红,是她在《呼兰河传》里,在《生死场》里,用顾影自怜而又悲伤的笔触为我展示的那个世界。也许是无爱的童年,轻率的少年以及颠沛流离、不断被抛弃的成年造就了她文字的苍凉。呼兰河,是她记忆的北方小镇,有着一片多彩的风土画,那里的人们既善良又愚昧,带着讽刺,却又使你无法不憧憬那一方天地,因为展现在书里的人物是那么真实。仿佛,随着萧红的叙述,我们真的到了她笔下的家乡,尽管忧郁,却忧郁地美丽。这种美丽,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弱女子的坚韧吧,面对日寇的横行肆虐,她笔下虽然愚昧的农民开始觉悟,开始抗争,誓死不做亡国奴,坚决与侵略者抗争到底。这,是萧红的含泪与不屈。
整部影片最打动我的是结尾,是很多人都喜欢的那个场景——童年的萧红和最爱她的祖父,一起在有着阳光、微风的菜园里,祖父漫不经心地劳作,年幼的萧红天真烂漫地玩耍。耳畔,是一个女孩挥着水瓢大叫着“下雨了下雨了”的清脆笑声,眼前,是一片碧绿的菜畦与纷飞的蝴蝶。我不知道,在生命中最后一刻,写下“不甘,不甘”的萧红,脑海里想的,是不是这般无忧无虑的画面?可倘若没有此后的曲曲折折,她又怎能饱尝人间冷暖,看穿世态炎凉?她美丽而忧伤的文字,是因为她备受摧残的人生。我爱萧红的笔触,爱的不是她童年的欢乐,不是她惊世骇俗的爱情,爱的是她备受摧残的人生,是她历经苦难后柔弱却倔强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