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朋友老牟的生日宴席散去,我和老牟站在城市的后山上,沉默之中望着山下城里的灯火。老牟说他还想和我单独去江边的大排档喝喝酒,我已经打起了呵欠说:“我瞌睡了。”那天睡到凌晨我就早早醒来,想想这些中年以后的朋友还似一罐老汤这样咕嘟咕嘟地熬着,顿感生活一直在善待着我。
不过,也有一些绝交散去的朋友,走到了地平线之外。比如老韩,是我结交了十多年的朋友。我40岁那年,和老韩喝了一次大酒,老韩和我热烈拥抱,他说:“兄弟,我看好了一块风水宝地,今后就作为我们兄弟俩的墓地。”我不知说什么好,与朋友交往到这样一个份上,死了,还在地底下唠嗑,夫复何求?
但是,在我42岁那年,和老韩如此铁的友谊宣布彻底破裂。事情是这样的,有天和老韩的一帮朋友聚会,我喝得畅快,当众叫了老韩一声诨名:“韩癞子,你过来。”我看见老韩的脸愤怒地扭曲着。我在人群里这样叫,让他彻底失去了面子,老韩拂袖而去。从此再打他的电话,他不接,后来把拉黑,手机号码设为黑名单。前年,我偷偷去了老韩那块为我俩看中的墓地,旁边有棵老树矗立,树上有个树洞,我对着树洞说:“韩哥,不就是叫你一声诨名吗?你还能回来吗?要不你也在高山上大喊一声我的诨名李矮子?朋友相处家常随便了才这样叫的嘛。”
话不能随便说,诺也不能随便许。我和刘哥一路交往下来,非常坦然相处。有一次也是喝了酒,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你侄女要调到某单位的事,我帮定了。”我自认为和城里几个身处要职的人交往关系不错,他们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文章,没想到 那只是他们的客套话而已,等我真去找他们,他们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老刘侄女调动的事儿也就泡汤了。老刘对我跳了起来发火:“你这种吹牛不上税的朋友,别来干扰我……”老刘也和我走散了。
还有几个绝交的朋友,就不一一说了。人到中年,庆幸的是已经不需要结交那么多的朋友了。只要有三五个莫逆之交,知你懂你呵护你,一辈子这样下去,就不至于孤苦伶仃了。还有,真和你结交多年的朋友,应该不需像瓷器那么小心翼翼地爱护着,与其在那里提心吊胆守着藏着,不如找几个泥土烧制的大土碗,畅快吃喝。所以,与某些朋友绝交走散以后,也不必太纠结,随缘,让自己在粗糙中活得强大一些。
中年以后的岁月,山高水远,落叶簌簌,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常说的地气相互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