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每年我都要从西团镇到白驹镇过寒暑假。两个小镇相距约有三十多里路,却不通公路,没有汽车通行,每天从内河往来一次的轮船便是沟通两镇往来的唯一交通工具,两个镇子之间的河也被称之为三十里河。
一个夏日的清晨,少年的我背着书包,挎着一只小竹篮,满心欢喜地走向了西团镇的轮船站,去白驹是我的盼望。终于,有两声汽笛长长地响起,我们总算是看见了一艘墨绿色的小客轮正向水码头驶来,船头翻卷着的白色浪花,船舷在水里推开了一道道长长的波纹。
小小的船舱里大约只能容纳六、七十人的样子,木制座椅上的油漆已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的木纹沾染了灰黑的渍迹,舱底上零落着一些果皮、瓜子壳和香烟头,有点脏乱。船一开动,透过舷窗从水面吹来了一阵凉风,倒是让人有了点惬意。我总是把自己的脸贴在了舷窗,这熟悉的三十里水路似乎总有看不完的风景。我能看见清澈的河水中招摇的水草,深绿色的一团和一片,是波光里的艳影;我能看见一群被水浪惊起的麻鸭,它们正快速地向河边游行。这条河里扬帆摇橹的大船不常见,间有冒着轻烟的挂浆机船或是竹蒿撑行的水泥船与我们匆匆打了个照面,了无痕迹地消失在远处。
三十里的水路,三十里的风光。小客轮在停靠了大龙、农场后,一路前行,约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白驹镇古老的范公堤了。千年的古镇扑面而来,芦苇夹岸的花家垛静谧了然,“呜———呜———”两声汽笛一下子惊起了那些里下河地区的水鸟,闪电一样地从水面飞过。这时,有人大声地喊道:“白驹到了!白驹到了!”是的,我已经看见了串场河畔正在旋转的大风车,白色的风帆在阳光下有些耀眼。在白驹小镇的轮船码头上,我慈爱的奶奶正手搭凉蓬,仔细地打量下船的人们,老人家已在此等候我多时了。
时光匆匆,三十里河又是静静流淌了三十年,家乡公路建设的飞速发展让小客轮早已退出了我们的视线。在今天这个秋日的夜晚,我虔诚地打开了少年尘封的日记,想找出一张儿时的船票,去登上那墨绿色的小客轮,重回梦里的三十里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