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优秀散文

2019-04-02散文

  我曾经养过一只仓鼠。

  那是一只灰黑条纹的极普通的仓鼠,却也是一只极聪明活泼的鼠。

  记得我刚看到它时,它正在那个挤满了小仓鼠的大纸箱子里,毫无风度地独自捧着一条鱼干在大嚼,对于我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

  也正因为如此,在那许多因为行人的注目而目露畏怯匆忙躲闪的鼠中,我一下子挑中了它。

  它看上去很顽皮很任性的样子。把它放到笼子里时,和我在一起的女儿提醒我说。

  事实证明,它的确是一只不安分的鼠。

  刚把它买回来时,它是那么小,半个乒乓球大小的塑料小碗能把它整个装下,但它从不肯在我为它准备的精致玲珑的小窝里安分地呆着。它总是满笼子地乱窜,要不就是跳上滚轮活跃地疯跑,哗哗哗地转得好像整个屋子都要晃起来。

  听说仓鼠的牙齿长长了要磨,要不会长到脑子里去的,我就专门为它买了磨牙石,可是它好像对那个铝合金的笼子栏杆更感兴趣,有时间就扑上去吱吱地咬。因用力过狠,咬的时间过长,嘴上的毛都被磨去了一圈,它却毫不气馁,好像那是它的专职工作。

  它还喜欢把自己倒吊在笼子顶上,或用两只爪子抓着笼子顶部的栏杆荡来荡去地走,那样子,活像一只微型版缩小号的猴子。据说猴子都是这样锻炼身体的,莫非它的血液里也有猴子的血统,或者它以前生活的环境与猴子挨得近?关于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它那抓着笼子顶的姿势很是受用,小眼睛里全是兴奋,所以我想,这样也许有利于它思考吧,尽管我是受唯物思想教育长大的,尽管唯物论者认为思想是人的专利,动物的行为只是本能的生理反应,可是,看多了动物世界的我已逐渐接受了动物也会思考的说法。说不定这是一只会思想的聪明的鼠。我对自己说。

  女儿对这只仓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有时间她就给它喂食,还常常打开笼子门将它放出来任其在地板上来回跑动。闹闹。她总是这么叫它,这是她为仓鼠起的名字,她说这只仓鼠太闹,这名字配它正合适。可是小仓鼠对闹闹这新名字毫不感冒,照样每天大摇大摆,我行我素,对女儿的呼唤浑然不觉。

  我发现后来它吃东西不喜欢被人看见,总是把喂给它的食物尽可能多地全塞进自己的食囊中,然后找个角落再把囊里的食物吐出来慢慢享用。这与我第一次见它毫无形象地当众大嚼大相径庭,以至于我对它产生了怀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这只仓鼠具有出逃的天性。

  也不知它什么时候发现了笼子门很轻,并且往上轻轻一抬就可以轻松打开,于是,从我注意它那时起,我无数次看到它用牙咬住笼子门的栏杆拼命地往上抬,然后伺机往外钻。

  后来有一次它竟然成功了,虽然它躲的地方不太隐蔽,很快被我找到了,但我从此对它有了戒备。

  我加固了它的笼门,又找了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将它精致的小笼子装进去。我当时想得很好,就算它成功从笼子里出逃了,可是,外面的这个纸箱子它无论如何是爬不出去的,毕竟它还太小,虽然比刚来时长大一些,可也还没有我的半个手掌长。

  实验证明,这个纸箱子它的确爬不出去,它尽可能伸长了身子也只能趴到箱子三分之一的位置。在我把它散放在纸箱里的时候,它只能可怜巴巴地抬起两只前爪急促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同时抬起头努力地向上看。于是,我放心了。

  可我还是疏忽了。

  那天,气温有点低,到了半夜更是刮起了大风,风吹得窗玻璃哐哐直响,我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仓鼠笼子里传来阵阵异样的声音。仓鼠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到了夜里总是特别兴奋,对它的屡次闹腾我有些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没多想。后来听到啪的一声轻响,我想,不会是仓鼠掉出来了吧,但只是想了一下,瞌睡马上找上了我,把我拉入到它的堡垒中。

  第二天早晨,我照例慢慢腾腾地穿衣叠被,一边想着一会儿要做的种种琐事,猛听得女儿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闹闹不见了!

  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仓鼠跑了,仓鼠不见了!女儿的哭腔撞击着我的心脏,撞得我的心一跳一跳的,顾不得别的,赤了脚跳下床,几步踅到装仓鼠笼子的纸箱前。

  果然,笼子里空空如也,再看箱子,破了一个洞,那洞的大小足够一只仓鼠进出。原来,夜里,我将笼子放得贴近纸箱子了,那儿正对着的地方,恰巧有一道窄窄的缝。仓鼠从笼中逃出来后爬到了笼子的顶端,顺着那条缝隙,咬破了纸箱子。都说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对仓鼠同样适用。爬笼子早就是它的功课,差不多每天它都要练上几个来回。

  我心里还抱了一丝的希望,希望它像上次那样留在屋子里,这样,我就能比较容易找到了,可我的眼光看到门边时,我的心沉了一下,我知道,希望没了。

  门框那儿,因常年风吹日晒雨淋烂了一个洞,一时没找到人修理,我用一团卫生纸塞上了,现在,那团卫生纸明明白白躺在门框内。事情再明白不过了,这只爱出逃的仓鼠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成功出逃了。或许此时它还没跑远,正躲在院子里放杂草的草棚里,但即便如此,堆满杂物的草棚也是没办法翻找的。或许,它早已逃出了这个院子,那它能回来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或许……

  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里,这样一只由人养熟了的没学会觅食本领的鼠,我不敢想象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

  拗不过女儿的一再坚持,我将剩余的鼠粮洒在由门到草棚之间的地面上,希望能藉此引出这只贪食的鼠,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以前,女儿将它放在地板上自由跑动的时候,它也常趁人不备飞快地逃进角落里躲起来,每次,我都是以鼠粮相诱,而它,面对美味的鼠粮发散出来的香味,绝对坚持不上一分钟。

  但这次,我心里实际上对此举是不报希望的,毕竟,外面的天地太大了。我这么做,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良心的安慰罢了。这些日子,不知不觉中,仓鼠已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生活中总是有惊喜,在你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不期而至。第二天晚上,院子里的狗突然没命地叫起来,我忙拧亮了手电,跑出去一看,狗正对着南面的土墙狂吠,而那土墙根上,缩着一团小小的黑影,手电光照个正着,正是出走一天一夜的仓鼠!

  我不知它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它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当我将它放在我的手掌上捧回家中的时候,它小小的身子还在不断地瑟瑟抖动。

  经此一次,仓鼠安分了许多,也变得爱与人亲近了。后来虽然还有几次出逃的经历,但每次都是躲在家中的抽屉下面,有一次它甚至跑出来用它那长长软软的胡子蹭我的脚。我常常捧它入手,任它在我的身上活动,它也极乖巧地在我的手上胳膊上肩头上爬来爬去,小小的鼻子一动一动的,四处嗅闻,它的野性似乎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你能将它看做是一只鼠吗?女儿常摸着它柔软的皮毛这么问我。

  我不能,在我的心里,它早已不是一只普通的鼠了,它是陪我朝夕的小伴。每次我都这么说。

  但后来,我还是没有养住它。

  冬天太冷了,我的居住条件奇差,屋内就算生了炉子也不过十度左右,在夜间常常因为炉火的熄灭而降为两三度。仓鼠于是一天天忧郁懒怠下去,不吃也不动。我上网查了下,仓鼠生存的适宜温度是22-28度,这让我焦虑不已。为了让它足够暖和,我重新给它做了毛绒布的窝,又用棉花将它的笼子四面包裹,后来干脆将它放在炉子附近。

  也许正是我给它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它一定以为天气又和暖起来了,于是,在一个夜间,它重新恢复了活泼的天性,又一次拨开了笼子的门。等我发现它时,它已经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不动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天,在花鸟市场,在那一排排熟悉的笼子里,当我看到一只只幼小的可爱的待售的品种各异的仓鼠时,我想起了我曾经养过的那只灰黑条纹极普通也极聪明活泼给我带来许多的乐趣的鼠,以及那段被我遗忘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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