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写冬韵散文

2019-04-24散文

  也许是白天重温了那首《独钓寒江雪》的画意诗行,昨夜清梦中,一向不喜垂钓清波的我,竟然一身蓑衣、一顶斗笠地独坐一叶扁舟之上,在一座白色山脚下的一江白水中,执杆苍茫之中……害得自己承受不了那股袭人的寒气,不得不裹紧自己的被角。

  夜,再长,也要握手黎明,将时空交给那清晨。刚一睁眼,满屋清辉,昔日泛黄的阳光似乎被勾兑进了秋夜的月华,让我的房间里朦胧着乳白,恍若窗外正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雪。

  一番洗漱后,习惯地沏上一杯雨前春茗,为了再次品茗一番那杯中的茶舞灵韵,手指轻轻地捏着那透明的玻璃杯沿,走进了朝阳的阳台,猛然发现那些浅蓝的玻璃魔幻地变成了白色的磨砂,同时又镀上了一层纯白的画面,或川流不息,或山瀑跌宕,或涧溪跳跃,在远山近林、高修竹低盈草的衬托下,俨然就是一幅幅丹青佳作。可那只有一种白色色彩的画面,那只以浓抒情、淡写意的手法,既有古典水墨的静雅神韵,又有现代单反的淋漓尽致,确非凡人所能为之。

  原来它确实是天公的鬼斧之作——冰凌花(有些地方叫做窗花)。大约在昨夜星辰相望之时,由于气温的突变,冷暖的气流在那光滑的玻璃上尽情缠绵,留下了看似温软实则冰凉的凝华,有着玉雕一般的神韵。入神的品茗让我竟然忘记了手中的那杯绿茶,它那袅袅升腾的清香气息也许也恋上了那画中世界,想在那山水之间共舞一场。没有想到的是,它的香风飘到哪里,哪里的画面就洞出一处空白,冰凌花就迅速地魂化水珠,雨滴一般地向下流淌。而窗外的阳光不失时机地从画面的破损处斜射而入,将金黄洒进了阳台。

  情不自禁地地向窗外望去,对面小楼那红色的琉璃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洁白,毛茸茸的表面散发着粼粼的波光,恰若昨夜在我清梦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覆盖上一层白色的天鹅绒,更似昨夜初雪了。

  怪不得昨夜让我感到那么冷,原来是寒霜再次飞舞星月下。

  倘若你细品,霜,虽然如同雾、露、雨、雪一样,都是水的精灵,可霜与雨雪除了外观不同外,雨雪还都是从天而降,是水的一次长途旅游后的回归,而霜与露的出现却有着十分相似的经历,都是水的汽化升腾,刚刚踏上旅程就遇上了强冷的气流,进而产生而出的凝华现象。一般秋天的气温比较高,在冰点之上,那些水汽就凝聚成为晶莹剔透的露珠。到了冬天,夜间气温会在冰点之下,它们则变成了圣洁似雪的霜。

  霜,拥有洁白晶莹的雪样肌肤,自古以来就让许多文人墨客们倾情泼墨。早在中国的第一部诗集《诗经》中,就留下了千古绝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画般的诗行,将白色的荻花、白色的霜花舞动在白色的河水的上空,想那位佳人无论是否是一袭白色的裙裾,都成为了画面的点睛,也衬托出相思之情的纯洁、悠远、绵长和苦涩。

  有一夜的霜舞,悠悠几百年地流韵在江南的姑苏城,从大唐王朝一直至今,都在那一页页素笺之上芳菲。但,它却是来自一位落魄书生张继的文笔:“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如果你除却作者孤寂忧愁的游子心情,那么,我们就不难可以领略到江南水乡的秋夜幽美。《枫桥夜泊》这首意境深远的小诗,不仅展示了作者隽秀的文笔,同时,一个霜字,更体现了意境的静雅之美,也将诗行灵动起来。而一个洁白的“霜”字又与鲜红的“枫”字,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国红与圣洁白,这二种色彩一直是华夏人的追崇,是一种时尚与古典,活泼与静雅的对抗,从而让作品充满画意,更具有了欣赏性。

  在没有领略张继的《枫桥夜泊》的美之前,霜在我的心目中好像没有什么好感,冰凉,严酷,肃杀。它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寒冷,也让自然界的千枝万叶进一步枯萎和凋零,一枫之红毕竟不能够与春花烂漫相匹敌,也不能够与那夏日的青绿氤氲相比。后来,随着年轮的增加,渐渐的明白,霜打青绿,那是自然界轮回的规律,没有秋冬的霜飞霜舞,就不会有来年那些明艳的花飞花舞。

  来到单位上班时,发现到处覆盖着洁白的霜,成为了霜的天地。在公司的一隅,有一块闲置多年的地方,曾经的绿草在秋风劲舞时就业已枯黄,昨夜的霜已经让那里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每一茎、一叶、一干都将枯黄的外套换成为了洁白的色彩,毛茸茸的霜成了它们的裘装,似乎还有丝丝的暖意在升腾。

  如果说雾是磨细的雨,那么眼前的霜就是碾碎的雪。在草地的边缘种植一些江南特色的苏州青,青黛近墨的蔬菜叶面上栖息着各种姿态的霜,或斜刺而出,或直立向上,或平躺而卧……阳光下似一个个细碎的银针,闪闪发光。也正是霜的千姿百态,使霜的外观近似了雪,拥有了雪一般的肌肤。

  “霜叶红于二月花”,这种风景,不仅仅是杜牧一人的喜欢,也不是文人墨客的专宠,许多人都欣赏霜飞枫舞,中国红和圣洁白的同台亮相,无疑就是一道风景。不过,正是这道人见人爱的风景,也让许多文笔误认为枫叶之红是来自霜侵的结果,比如“清霜醉红叶”和“霜落秋城木叶丹”。其实,枫叶之红并非源于霜飞,而是由于天气比较寒冷,枫叶缺少了应有的叶绿素的缘故。

  在霜似雪舞的静雅氛围中,还有一份质朴而典雅的美,足以让人迷醉。当车行于西太湖原生态自然风景区时,那广褒的原野中种植着大片大片的三麦,昔日的青绿叶面被霜点缀成为起伏的波浪一般,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宛如风雪中的湖面一般。在这无边无际的田野里,密布着如网的水系,沟河纵横交错,池塘星罗棋布,似母亲的乳汁一般滋润着那方沃土。就在那些水系之滨,密集地生长一道道围墙般的芦苇,走过青黄和紫灰的过程后的芦花,此时已经成熟为洁白的荻花,在沟河之上簇拥成为舞动半空的白色绸缎,池塘上空的芦花则似一片片白云在漂浮,让人无法不想起在水一方的那位佳人,现在的她究竟何方?

  霜,一般在晴朗而无风的夜间星月下凝华而成,一旦那毛茸茸的阳光斜铺而下时,或魂化为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植物的茎秆浸入土壤,去滋润大地;或成为袅袅升腾的水汽,再度寻找它的雨雪之梦。

  霜,凝时无语,溶时无声,静静地来,也静静的去,源之与水,归之与水,只是无欲无求地为给人们带来一场琼花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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