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媳妇散文
“瞅媳妇”是陇东一带的方言,也就是看相亲的意思。在我刚满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有媒人开始踏进我家的大门,为我的终身大事而奔波了。
第一个登门的自称是我的表叔,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其实我都不认识,后来我父亲说,这个所谓的表叔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只不过想套个近乎罢了。父亲赶紧让我去小卖部买了一包金丝猴香烟,给他点了一根烟,母亲进了厨房取了最细最白的面,开始准备做饭,这时,我爷爷拄着拐杖踏进门就问道:“是哪的女娃?”这时,我才意识到,这男大当婚已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全家人的事。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村里人每次碰到我父亲总要问上一句:“给娃把媳妇瞅好了没有?”
我父亲叹口气说:“唉!正‘打查’(寻找的意思)着哩,你看哪有合适的,给我留意着。”每次我父亲总忘不了要叮嘱这样一句。
对方都会沉思片刻,然后说:“我给你问问,我给你问问。”
那位表叔在我们家吃饱喝足之后,话就多了起来,给我父亲说,山里有个女孩,很早没了母亲,从小学会了吃苦,如何的能干云云,说得我父亲动了心,当场约了去女孩家里见面的时间。
走了几十里山路,在表叔的带领下,找到了女孩的家,家里只有女孩的姐姐和她父亲,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表叔和女孩的父亲天南海北地扯着闲话,女孩的姐姐问了我多大,有没有上过学,我都一一作答。女孩则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了我几眼。
临走时我从口袋掏了一把洋糖递给女孩,女孩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走到大门口时,女孩的姐姐走过来说:“塬上水就是好,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妹妹在山里受了很多苦,要是你们的事能成,到了塬上她就享福了。”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临别时表叔问我对女孩是否满意,我不知可否,只是模棱两可地说:“还要回家和家人商量商量再定。”
我还在纠结呢,表叔征得了我父亲的同意,带着女孩来“看家”了。女孩是姐姐陪着来的,我也提前叫来了我的姐姐,一则帮着母亲做饭,二则还可以帮我参谋参谋拿拿主意。我把家里里里外外弄得干干净净的',把一大堆科学种田发家致富的书摆在床头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上。
热热闹闹吃完饭,从女孩和姐姐的表情看,似乎对我们家很满意,临走时我姐姐拿了一双新买的袜子送给了女孩,我和父亲姐姐送着他们三人走了很远,待我们往回家走时碰到了我的叔叔,他显然已经看到了那个女孩,对我父亲说:“不能要山里女娃,现在都能看出来,走路有点瘸,以后上了年龄肯定腰腿疼,干不了重活的,咱塬上娃娃为啥要找山里娃娃,这是娃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糊涂啊!”叔叔的话似乎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一直都没发表意见的父亲和姐姐纷纷表明了态度:“对,咱不能找山里的!”
我的第一次相亲就这糊里糊涂结束了。
尽管我生活在塬上,可我在以后相亲的道路上却屡遭挫折,结果只有两种,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不满意对方。为此,我父亲越来越焦躁了,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往街上跑,去找媒人给我说媳妇。
“天下无媒不成亲”,媒人靠的是嘴上功夫,三寸不烂之舌,那些媒人总能把一桩看似不可能的婚事给说成,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促成婚姻。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我这婚姻大事终于有了结果,一个月之内完成了从第一次见面到定亲的全部流程。不过第一次见面是在集市上,见面无话,还是给女方一把洋糖,互相看了对方的家及家人,第三个礼拜去女方的家里谈彩礼和定订婚的日子。
在女方家只铺着一张芦席的炕上,我和父亲、媒人及女方的父亲、叔叔谈了整整一夜。媒人一遍遍地说着:“不做亲是两家人,做了亲是一家人,大家要互相体谅,娃娃以后还要过日月活人哩!”我父亲显然不具有谈判技巧,脾气急躁,缺乏耐心。最终,在我父亲不断地让步中达成了共识:给女方彩礼5600元,订婚时付一半,结婚前付清,确定了订婚时间,结婚前给女方买十身衣服,买衣服地点在县城,女方陪嫁一辆飞鸽牌自行车等等。
按当时我家的经济状况,这五六千元无疑是一笔巨款,还好,父亲和我选择外出承包土地种粮养牛来筹备这笔钱。
如今回想起我从“瞅媳妇”到定亲结婚那一段不平凡的曲折经历,真可谓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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