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花开了散文
五月的一天深夜,妻子下夜班回来,进门就嚷嚷:“哪里香?莫非门口的桂花开了。”
我天天在家不觉得,妻子这一说,空气中的香气越发馥郁了。但仔细一闻,这香中夹杂着一股清涩的味道,自是与桂花沁人心脾不同。
我有早起的习惯。第二天一大早,东方刚刚打赤,我起了床。闲来无事,我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院内散乱栽着的四季青开花了。树有高有矮,花却一律盛大,毛茸茸的,条状,花色雪白。清晨习习的风吹来,花枝招展,高高低低的起伏,好像白色的浪花簇拥。
不知怎么的,我仿佛一时间,回到了毕家岭。这个季节,正是毛栗花怒放的时节。漫山遍野的栗花,千篇一律的绽放着,毛茸茸的,长条状,狗尾巴草弯着,似在向脚下的土地颔首。山风起了,花亭湖水泛起一波一波的浪花,白了头的浪花就像栗园里的'栗花,前推后涌,气势磅礴。大日头底下,参天毛栗树都遮不了什么荫,倒是把日光切碎,碎成光渣子,尤其刺目。斑驳的光晕中,豆腐佬曾公、大毛爹、犬爷正在锄草。如果任由夏季的草疯长,九月份用长竹篙敲下的毛栗要费多少工夫去寻,——才能少些遗漏。就是这样,跳动和闪烁,在光与影之间的劳作。这就是我家里人的生活。
毛栗被称作铁杆庄稼,是最近的事。做伢的时候,只有大洼园有两棵毛栗。老干虬枝了,长在豆腐佬曾公的园头埂。中秋节临近,毛栗球咧开小嘴,露出红褐色的栗子。我们从树下走过,眼睛瞪得滚圆,生怕漏掉了草丛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抹曙色。我们那时候想吃粒栗子,就像80后的农村孩子想吃颗熟土豆。花凉亭水库(叫“花亭湖”是后来的事)的水位是不固定的,雨水滥觞,被水吞噬的良田已迫近庙灵湾脚下。毕家岭的人仅剩山场了。毛头在自家的山地里栽下了第一排毛栗树秧。
风生水起。四处八道的库区的人们把山挖了。做成一级一级的梯地。打宕,培肥,安下树苗。毛栗泡桐似的往上窜。三年成林,五年挂果。毛头一计算,同样的面积,栽种毛栗,收成超过水稻。
冬天到了,山瘦水白。我和妻子刚刚给毛栗刷石灰浆水、松土、修枝归来,妻在锅上,我在灶下把火,偶尔对一下目光,又迅即分开。我们知道:毛栗的虫越来越严重了。栗园里的树成遍成遍的从根部齐刷刷的断了。豆腐佬曾公说:树怕成片。你们没看见,那断了的豁口,有一种蛆样的虫。我长90岁了,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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