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回家,妻子拎着一个塑料袋,只见她将塑料袋往我面前一扔,用不可商量的口吻宣布道:“明天五点半起床,爬山去”。
我笑了,连连摇手求饶:“什么,什么,五点半起床去爬山,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妻子却不笑,满脸肃然:“再不去锻炼、锻炼,你身体就垮了。你看你,一场感冒就瘦成了这般模样,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不管怎么说,这次听我的,呶,看,运动鞋都给你买来了。”妻子边说边指了指那塑料袋。
第二天清晨,妻子又推又搡,硬生生将我从睡梦中拉醒,无奈之余,我只好起床穿衣,将常年穿惯了皮鞋的双脚塞进软绵绵的运动鞋中,随即迷迷糊糊地跟着妻子踏着久违了的晨曦迈出了家门。
我们要去爬的那座山叫仙楼山,它蹲踞县城东隅,濒临南浦溪突兀而起,从前它也只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而今,经过几年的开发,竟也成颇具规模的森林公园。
只不过十来分钟光景,我们便来到了山脚下。抬头望去,山,整个一座笼罩在朦胧中,而陆续上山的人们却多如蚂蚁搬家。
沿着石台阶拾级而上,清新甜润的空气徐徐拂面,再加上这种爬山,既无任务又无压力,爱走就走,爱停就停,不时还在路旁的石椅上坐一坐,如是,仿佛还寻到了一种蓝天上白云悠悠的感觉。
其实,往昔,我没少爬过山。
小时候,全家下放农村,我上山砍过柴,后来,高中毕业,随全家返城没几年的我又插队到了农村,上山种地、伐木又成了那段生活的主要内容。在那么多年的岁月里,山,在我的心目中似乎仅仅只是一种实体,一种既给人们生活馈赠同时又给人以体能消耗的实体。然而,今天,当我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态,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爬山时,我才惊然发现,山这种千年不语、万年沉寂的实体,它的内涵也伴随着时代前进的步伐而发生了质的变化。
在这众多的爬山者当中,一定有许多人像我当年一样,为了果腹、为了御寒,曾将一滴又一滴的腾腾热汗挥洒在那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曾将一声又一声粗重的喘气与沉闷的叹息遗留给了莽莽苍苍的黄土地。那时,多少人在咀咒山的险峻路的崎岖,又有多少人为了不再承受山的磨难而去苦苦寻找山之外的人生道路。
如今,无数畏惧过山、咀咒过山的人们,却又企求从山这一实体中寻找自己生命的一种延续。由此,山,也从传统的定势走向了现代文明,它不仅可以给人以生活的馈赠,以体能的消耗,而且还进化成了一种人的寄托、人的精神。
以前,人们爬山,征服山,是为了保障生命,现今,许多人爬山,征服山,却是为了提高生命的质量,这一变化,无疑明显烙上了时代进步的烙印。
所以,回到家中,我对妻子说:“明天,还叫我。”